太平广记
卷第四十 神仙四十
巴邛人 章仇兼琼 石巨 李山人 陶尹二君 许碏 杨云外 杜悰 南岳真君
巴邛人
有巴邛人,不知姓。
家有桔园,因霜后,诸桔尽收。
余有二大桔,如三四斗盎。
巴人异之,即令攀摘,轻重亦如常桔,剖开,每桔有二老叟,须眉皤然,肌体红润,皆相对象戏,身仅尺余,谈笑自若,剖开后,亦不惊怖,但与决赌。
赌讫,叟曰:“君输我海龙神第七女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枚,紫绢帔一副,绛台山霞实散二庾,瀛洲玉尘九斛,阿母疗髓凝酒四锺,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缟袜八两,后日於王先生青城草堂还我耳。”
又有一叟曰:“王先生许来,竟持不得。
信中之乐,不减商山;但不得深根固蒂,为摘下耳。”
又一叟曰:“仆饥矣,须龙根脯食之。”
即於袖中抽出一草根,方圆径寸,形状宛转如龙,毫厘罔不周悉,因削食之,随削随满。
食讫,以水噀之,化为一龙,四叟共乘之,足下泄泄云起,须臾风雨晦冥,不知所在。
巴人相传云:“百五十年已来如此,似在隋唐之间,但不知指的年号耳。”
(出《玄怪录》)
巴邛有一个人,不知姓什么。
他家有一座桔子园。
下霜之后,许多桔子都收下来了。
还剩下两个很大的桔子,像能容三、四斗那样大的罐。
巴邛人觉得这两个桔子很奇怪,便让人上去摘下来。
它们的重量也和平常的桔子一样。
把桔子剖开,每个桔子里都有两个老头儿,一胡一 须眉毛都是白色的,全身肌肤红润,都面对面下象棋,身高只有一尺多,侃侃而谈,笑声朗朗,神态自若。
桔子剖开之后,他们也不惊慌,照样和对方赌胜负。
赌完之后,一个老头儿说:“你输给我海龙神第七个女儿的头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枚、紫色绢披肩一副、绛台山的霞实散二庾(古代容量单位一庾为十六斗)、瀛洲的玉尘九斛(古代容量单位,十斗为一斛)、阿母疗髓凝酒四盅、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白袜八双。
后天在王先生青城草堂给我罢。”
又有一个老头儿说:“王先生答应来,终究等不及了。
桔中的乐趣,与商山相比并不减色,只是不能深根固蒂,还是让人家给摘下来了。”
又一个老头儿说:“我饿了,需要吃龙根脯了。”
说完就在衣袖中抽出一个草根,大小一寸左右,形状宛转像龙一样,头尾具备丝毫不差。
老头儿就削着它吃,边削边长,完整如初。
老头吃完,口含清水喷它,就变成一条龙。
四个老头儿一起骑上,龙的爪下排出云雾,片刻之间风雨茫茫,四个老头儿和龙不知哪里去了。
一百五十年来巴人一直如此相传。
此事好像是在隋唐之间,但没有指明具体年号。
章仇兼琼
章仇兼琼尚书镇西川,常令左右搜访道术士。
有一鬻酒者,酒胜其一党一 ,又不急於利,赊贷甚众。
每有纱帽藜杖四人来饮酒,皆至数斗,积债十余石,即并还之。
谈谐笑谑,酣畅而去。
其话言爱说孙思邈。
又云:“此小儿有何所会。”
或报章仇公。
乃遣亲吏候其半醉,前拜言曰:“尚书令传语:‘某苦心修学,知仙官在此,欲候起居,不知俯赐许否。
’”四人不顾,酣乐如旧。
逡巡,问酒家曰:“适饮酒几斗?”
曰:“一石。”
皆拍掌笑:“太多。”
言讫,不离席上,已不见矣。
使者具报章仇公,公遂专令探伺。
自后月余不至。
一日又来,章仇公遂潜驾往诣,从者三四人,公服至前,跃出载拜。
公自称姓名,相顾徐起,唯柴烬四枚,在於坐前。
不复见矣。
时玄宗好道,章仇公遂奏其事,诏召孙公问之。
公曰:“此太白酒星耳,仙格绝高,每游人间饮酒,处处皆至,尤乐蜀中。”
自后更令寻访,绝无踪迹。
(出《逸史》)
章仇兼琼尚书镇守西川,经常派他的手下人察访道家术士。
有一个卖酒的人,他的酒好,胜过他的同行。
他又不着急用钱,所以赊欠他酒钱的人很多。
经常有四个戴着纱帽拄着藜茎拐杖的人来饮酒。
他们的酒量都多至几斗,积累的酒债达到十多石,就一起还给酒家。
他们总是谈笑诙谐风趣,饮至尽兴而去。
他们谈话喜欢谈论孙思邈,一再说这个小子会什么?有人把此事报告给章仇公。
章仇公就派他的亲信役吏前去,等到他们四人喝到半醉,上前拜见说:“章仇尚书让传他的话:‘我苦心修行学习 ,知道仙官在这里,想在你们的身边侍候起居,不知肯屈尊应允否?’”那四人闻而不顾,照样尽兴饮酒作乐。
一会儿,他们问酒家说:“刚才我们喝几斗酒了?”
酒家回答说:“一石了。”
他们都拍掌大笑说:“太多了!”说完,没见他们离开席位,已经不见了。
章仇公派去的人把所见都报告给章仇公。
章仇公于是派专人去打探他们的消息。
从这以后,他们一个月没来。
有一天又来了。
章仇公听到报告后就秘密地亲自前往,有三、四个人跟随。
穿着公服来到他们跟前,跃出参拜。
章仇公说出自己姓名。
那四人相互看了看慢慢地站起,人已不见,只有四根柴烬立在座位之前。
从此以后,他们再不出现了。
当时唐玄宗皇帝喜好道术,章仇公就向玄宗皇帝奏明了这件事。
唐玄宗下诏召见孙公询问此事。
孙公说:“这是太白酒星,仙人品格极高,常常漫游人间饮酒,各处都去,尤其喜欢蜀中。”
从此以后唐玄宗皇帝更加派人四处寻访,但却没有一点踪迹。
石 巨
石巨者,一胡一 人也,居幽州。
性好服食。
大历中,遇疾百余日,形体羸瘦,而神气不衰。
忽谓其子曰:“河桥有卜人,可暂屈致问之。”
子还云:“初无卜人,但一老姥尔。”
巨云:“正此可召。”
子延之至舍。
巨卧堂前纸槅中。
姥径造巨所,言甚细密。
巨子在外听之,不闻。
良久姥去。
后数日,旦有白鹤从空中下,穿巨纸槅,入巨所,和鸣食顷,俄升空中,化一白鹤飞去。
巨子往视之,不复见巨。
子便随鹤而去,至城东大墩上,见大白鹤数十,相随上天,冉冉而灭。
长史李怀仙,召其子问其事,具答云然。
怀仙不信,谓其子曰:“此是妖讹事,必汝父得仙。
吾境内苦旱,当为致雨,不雨杀汝。”
子归,焚香上陈。
怀仙使金参军赍酒脯,至巨宅致祭。
其日大雨,远近皆足。
怀仙以所求灵验,乃於巨宅立庙,岁时享祀焉。
(出《广异记》)
石巨,是一胡一 人,居住在幽州,喜好服食。
唐代宗大历年间,得病病了一百多天,身体虽然消瘦,但精神不减。
一天,忽然对他的儿子说:“河桥有卜卦的人,可暂且委屈他,把他召来问一问。”
他的儿子回来说:“并没有什么卜卦的人,只有一个年老的妇人而已。”
石巨说:“正是这个人,可以呼唤来。”
石巨的儿子邀请老妇人到家里。
石巨躺在正屋前的纸槅中,老妇人直接到石巨的住处去。
同石巨说话的声音很细很小。
石巨的儿子在外面听他们说话,但听不见。
过了好长时间,老妇人才离开。
后几天,早晨有一只白鹤从空中下来,穿过石巨的纸槅,进入石巨的住处,和鸣了大约有一顿饭的工夫。
过了一会儿,声音升到空中,变成一只白鹤飞走了。
石巨的儿子去看他,不见石巨了。
石巨的儿子便追随白鹤而去。
到了城东的大土堆上,看见几十只大白鹤,一个跟一个地飞上天,慢慢飞远消失了。
长史李怀仙,呼唤石巨的儿子,询问那件事。
石巨的儿子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李怀仙不信,对他的儿子说:“这是妖讹之事,你父亲如果真是得道成仙了,我们境内大旱,你父亲就应该给我们送雨来,如果天不下雨就杀你。”
石巨的儿子回来,焚香上告苍天。
李怀仙派金参军拿着酒脯,到石巨的住宅来,进行祭祀。
那天下了大雨,远近的雨水都很充足。
李怀仙因为所求很灵验,就在石巨的住宅立了庙,每年都按时节用酒食在那里进行祭祀。
李山人
李中丞汶,在朝日,好术士。
时李山人寓居门馆,汶敬之。
汶有子数人,其长曰元允,先与襄一陽一韦氏结婚,乃自京之襄一陽一,远就嘉会。
发后,山人白汶曰:“贤郎有厄,某能相救;只要少时不一交一 人事,以图静处。”
汶许之。
山人别居,良久出曰:“贤郎厄已过;然所乘马死,从者毙其一。
身少见血,余无大损。
汶疑信半之,乃使人至襄州,沿路侦候。
使回得信云:“中道过大桥,桥坏,马死一奴一毙。
身为横木决破颐颌间,少许出血,寻即平复。”
公叹异之。
后忽辞云:“某久此为客,将有没化之期。”
但益怅然。
汶曰:“何忽若是?”
曰:“运数且尔,亦当委顺。”
汶曰:“然可少留乎?”
曰:“可。”
汶固留之,月余又云:“欲遂前期。”
汶又留半月。
曰:“此须去矣。”
乃晨起,与汶诀别。
其后诸相识人家,皆云:“同日见李山人来告别。
初别时曰:“某有少事,欲言之於第三郎君。”
问何事。
乃云:“十五年后,於昆明池边,见人家小儿颊有疵者,即某身也。”
乃行。
其后亦不知所之。
(出《原化记》)中丞李汶,在朝为官的日子,喜爱术士。
当时李山人寓居李汶门馆,李汶很敬重他。
李汶有好几个儿子,他的长子名叫元允,先和襄一陽一韦氏定亲,于是从京城到襄一陽一,离家远行就婚。
出发以后,李山人告诉李汶说:“你的儿子路途有灾难,我能相救,只是暂时需要不与别人一交一 际应酬,因此我希望能有一个清静的环境。”
李汶答应了他,李山人就另居别处。
过了好长时间,李山人出来对李汶说:“你儿子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但是他所骑的马死了,跟随的仆人死了一个,他身上出了少许血。
其余没有大的损失。”
李汶对此半信半疑,就派人到襄州去,沿路探听查访验证。
使者获得确实的消息回来说:“中途过大桥,桥坏了,公子骑的马死了,跟随的一奴一仆也死了一个,公子的面颊和下巴之间被横木划破,出了少量的血,不久就痊愈了。”
李汶对此惊叹异常。
后来李山人忽然向李汶辞别说:“我长久在这里做门客,将要到殁化的期限了。”
心里非常难过。
李汶说:“怎么忽然至于这样啊!”李山人说:“运数将是这样,也委实应当顺从。”
李汶又说:“然而,还可以少留一段时间吗?”
李山人说:“可以。”
李汶因此留下他。
过了一个多月,李山人又说要实现前言。
李汶又留了半个月。
李山人说:“这回必须离开了。”
于是他早晨起来,与李汶辞别。
那以后许多与李山人相识的人家都说,同是那一天看见李山人来到自己家告别。
李山人最初在李汶家告别时说:“我有点小事,要告诉给三公子。”
问他是什么事?却说:“十五年后,在昆明池边,看见人家小孩面颊有个小疤痕的,就是我的转世之身。”
说完就走了,以后也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陶尹二君
唐大中初,有陶太白、尹子虚老人,相契为友。
多游嵩华二峰,采松脂茯苓为业。
二人因携酿酝,陟芙蓉峰,寻异境,憩于大松林下,因倾壶饮,闻松稍有二人抚掌笑声。
二公起而问曰:“莫非神仙乎?岂不能下降而饮斯一爵!”笑者曰:“吾二人非山一精一木魅,仆是秦之役夫,彼即秦宫女子。
闻君酒馨,颇思一醉。
但形体改易,毛发怪异,恐子悸栗,未能便降。
子但安心徐待,吾当返穴易衣而至,幸无遽舍我去。”
二公曰:“敬闻命矣。”
遂久伺之。
忽松下见一丈夫,古服俨雅;一女子,鬟髻綵衣。
俱至。
二公拜谒,忻然还坐。
顷之,陶君启神仙何代人,何以至此?既获拜侍,愿怯未悟。
古丈夫曰:“余秦之役夫也,家本秦人,及稍成童,值始皇帝好神仙术,求不死药,因为徐福所惑,搜童男童女千人,将之海岛。
余为童子,乃在其选,但见鲸涛蹙雪,蜃阁排空,石桥之柱欹危,蓬岫之烟杳渺,恐葬鱼腹,犹贪雀生。
於难厄之中,遂出奇计,因脱斯祸。
归而易姓业儒,不数年中,又遭始皇煨烬典坟,坑杀儒士,搢绅泣血,簪绂悲号。
余当此时,复是其数。
时於危惧之中,又出奇计,乃脱斯苦。
又改姓氏为板筑夫,又遭秦皇欻信妖妄,遂筑长城,西起临洮,东之海曲。
陇雁悲昼,塞云咽空。
乡关之思魂飘,砂碛之劳力竭。
堕指伤骨,陷雪触冰。
余为役夫,复在其数。
遂於辛勤之中,又出奇计,得脱斯难。
又改姓氏而业工,乃属秦皇帝崩,穿凿骊山,大修茔域,玉墀金砌,珠树琼枝,绮殿锦宫,云楼霞阁。
工人匠石,尽闭幽隧。
念为工匠,复在数中,又出奇谋,得脱斯苦。
凡四设权奇之计,俱脱大祸。
知不遇世,遂逃此山,食松脂木实,乃得延龄耳。
此毛女者,乃秦之宫人,同为殉者。
余乃同与脱骊山之祸,共匿於此。
不知於今经几甲子耶?”
二子曰:“秦於今世,继正统者九代千余年。
兴亡之事,不可历数。”
二公遂俱稽颡曰:“余二小子,幸遇大仙。
多劫因依,使今谐遇。
金丹大药,可得闻乎?朽骨腐肌,实翼庥荫。”
古丈夫曰:“余本凡人,但能绝其世虑,因食木实,乃得凌虚。
岁久日深,毛发绀绿,不觉生之与死,俗之与仙。
鸟兽为邻,猱狖同乐。
飞腾自在,云气相随。
亡形得形,无性无情。
不知金丹大药为何物也。”
二公曰:“大仙食木实之法,可得闻乎?”
曰:“余初饵柏子,后食松脂,遍体疮疡,肠中痛楚。
不及旬朔,肌肤莹滑,毛发泽润。
未经数年,凌虚若有梯,步险如履地。
飘飘然顺风而翔,皓皓然随云而升。
渐混合虚无,潜孚造化。
彼之与我,视无二物。
凝神而神爽,养气而气清。
保守胎根,含藏命带。
天地尚能覆载,云气尚能欝蒸,日月尚能晦明,川岳尚能融结。
即余之体,莫能败坏矣。”
二公拜曰:“敬闻命矣。”
饮将尽,古丈夫折松枝,叩玉壶而吟曰:“饵栢身轻叠嶂间,是非无意到尘寰。
冠裳暂备论浮世,一饷云游碧落间。”
毛女继和曰:“谁知古是与今非,闲蹑青霞远翠微。
箫管秦楼应寂寂,彩云空惹薜萝衣。”
古丈夫曰:“吾与子邂逅相遇,那无恋恋耶?吾有万岁松脂,千秋柏子少许,汝可各分饵之,亦应出世。”
二公捧授拜荷,以酒吞之。
二仙曰:“吾当去矣!善自道养,无令泄漏伐性,使神气暴露于窟舍耳。”
二公拜别,但觉超然,莫知其踪去矣。
旋见所衣之衣,因风化为花片蝶翅而扬空中。
陶尹二公,今巢居莲花峰上,颜脸微红,毛发尽绿,言语而芳馨满口,履步而尘埃去身。
云台观道士,往往遇之,亦时细话得道之来由尔。
(出《传奇》)
唐宣宗大中初年,有陶大白、尹子虚二位老人,相互之间情投意合,成为要好朋友。
他们多半是游览嵩山和华山,以采集松脂和茯苓为业。
他们携带着酿造的好酒,登芙蓉峰,寻找奇异的地方。
他们在大松树下休息,顺便倒出酒壶中的酒开怀畅饮。
忽然听到松树梢上有两个人拍掌大笑。
陶、尹二公站起身来发问说:“莫非你们是神仙吗?能不能落下来饮一杯酒?”
大笑的人说:“我们二人不是山一精一木怪。
我是秦朝的役夫,她是秦朝宫中的宫女。
闻到你们酒的香气,很想一醉。
只是因为我们的形体改变,毛发怪异,唯恐你们害怕,没能随便落下去。
你们只需安心地稍等片刻,我们回洞换了衣服就来,希望不要急忙舍弃我们而去。”
陶、尹二公说:“我们敬听仙人之命。”
于是长时间在那里等待他们。
忽然松树下出现一个男子,身穿古服,庄重雅致。
一个女子,头梳环形发结,身着彩衣,一起来了。
陶、尹二公起身参拜。
他们愉快地围坐在一块儿。
过了一会儿,陶公开口问二位神仙是什么朝代人,因为什么到了这里。
既然我们能得到拜见、侍候神仙的机会,请帮我们弄通还未领悟的道理。
古男子说:“我是秦朝的役夫,家本陕西人。
等到渐渐长成儿童,碰上始皇帝好神仙术,寻找长生不死药。
因而被徐福迷惑,搜寻童男童女一千人,将送到海岛上去。
我是童子,是在挑选之列。
只见海上鲸鱼掀起惊涛骇浪,如同天降急促飞雪,海市蜃楼排在空中,犹如石桥的柱石倾倒,蓬莱峰峦的云雾也变得虚无缥渺。
由于害怕葬身鱼腹,还贪恋人生,就在灾难之中想出一条奇计,趁机逃脱了这场灾祸。
回来以后就更名改姓,从事儒业。
不几年,又遇到秦始皇焚烧典籍文献,活埋杀害儒生。
当时缙绅泣泪成血,簪绂哭天喊地。
我正在这里从事于儒业,又正好是那行列中的一个。
当时在危险恐惧之中,又想出一条奇计,才逃脱了这场苦难。
之后,我又更名改姓当筑造泥墙的苦工。
又遇上秦始皇帝忽然听信妖言妄说,于是又修筑长城,西起临洮,东到海曲。
当时的情景是:陇中鸿雁白昼悲鸣,边塞愁云密布天空。
近关思乡之情使人魂魄飘散,沙漠的劳苦使人一精一疲力竭,毁落脚趾,损伤骨骼,趴冰卧雪,苦不堪言。
我是役夫,又正好在这个行列之中,就在辛苦的劳役之中,我又想出一条奇计,才摆脱了这场灾难。
之后,我又改名换姓当工匠,却跟着的是秦始皇帝死了,大兴土木,穿凿骊山,广修墓地,玉铺平地,金砌阶台,珍珠做树,美玉为枝,楼台殿阁,豪华异常。
而工人石匠,全都封闭在墓地下面幽冥般的通道之中。
自己是个工匠,又在这个行列中,就又想出一个奇特的计谋,才摆脱了这场苦难。
总共四次奇特的计谋,都逃脱了大祸。
我知道生不遇世,于是逃到这座山,吃松脂和树木果实,才得以延年益寿。
这个姓毛的女子,是秦朝的宫女。
和我一样,是殉葬的人,我于是和她一起逃脱了骊山灾祸,共同隐藏在这里。
不知到现在经过了多少甲子了。”
陶、尹二人说:“秦到现在,继承正统的有九个朝代,长达一千多年,其中兴亡的事,数不胜数。”
陶、尹二公于是都以额碰地参拜说:“我们两个小子,有幸遇见大仙,屡经劫难,由此有了依托。
既然让我们融洽相遇,那金丹大药之事,可以让我们听一听吗?我们是俗骨凡胎,老朽不堪,确实需要庇荫保护。”
古男子说:“我本来是凡人,只是能够断绝那些世上的忧虑,因为吃树木的果实,才能够高入天空。
年深日久,毛发由黑就成红绿,不知道生和死、俗和仙,与鸟兽为邻,和猴子同乐,飞腾自一由 自在,云气相随,失去形体还会得到形体,没有性也没有情,不知道金丹大药是什么东西。”
陶、尹二公说:“大仙吃树木果实的方法,可以让我们听一听吗?”
古男子说:“我开始吃柏树子,后来吃松脂,全身长满了疮疡,腹中疼痛,不到一个月,皮肤明亮光滑了,毛发油润有了光泽。
没有经过几年,升入高空就像有梯子一样,走险路就像走平地一样,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顺风飞翔,在广阔无边的天空中随云而升。
渐渐混合虚无,潜伏造化。
你和我,在我看来,不是两个物体。
集中精神就精神爽朗,静心养气就元气清爽。
保守住胎根,含藏住命带,虽然天地还能够覆载,云气还能够欝蒸,日月还能够晦明,川岳还能够融解。
就是我的身体不能败坏。”
陶、尹二公拜谢说:“敬听仙人之命。”
酒将要喝完的时候,古男子折下一棵松枝,敲打玉壶并吟诗说:“吃柏子身体轻健,住在山峦叠嶂间,不愿意招惹是非去到人世尘寰,暂时装备衣冠论说空虚不实的尘世,一会儿还是遨游在碧云天。”
毛氏女子接着和诗说:“谁能知道古今究竟谁是与谁非,闲暇脚踏青霞远游青翠掩映的深山,秦楼的箫管应该是寂静无声,彩云白白地挑逗薜萝衣衫。”
古男子说:“我和你们邂逅相遇,那能不留恋呢?我有一点儿万年的松脂和千年的柏子,你们可以各分一半把它吃了,你们也该走出尘世。”
陶、尹二公拜谢双手接过,用酒吞吃了。
二位仙人说:“我们应当走了,你们要好好地自己修真养性,不要漏泄伐性,让神气暴露在窟舍。”
陶、尹二公与二位仙人拜别,只觉得超然世外,不知他们的踪迹到何处了,不久看他们所穿的衣服,被风一吹都变成了花片蝶翅,飞扬在空中。
陶、尹二公,现在巢居在莲花峰上,脸色微微发红,毛发全变成了绿色,说话满口喷发芬芳的香气,履步而尘土离开身体。
云台观的道士,经常遇见他们。
他们也时常细致地述说他们得道的原因。
许 碏
许碏,自称高一陽一人也。
少为进士,累举不第。
晚学道于王屋山,周游五岳名山洞府。
后从峨眉山经两京,复自襄汴,来抵一江一 淮,茅山天台,四明仙都,委羽武夷,霍桐罗浮,无不遍历。
到处,皆于石崖峭壁人不及处题云:“许碏自峨眉山寻偃月子到此。”
睹笔踪者,莫不叹其神异,竟莫详偃月子也。
后多游芦一江一 间,常醉吟曰:“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
群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
好事者或诘之。
曰:“我天仙也。
方在昆仑就宴,失仪见谪。”
人皆笑之,以为风狂。
后当春景,插花满头,把花作舞,上酒家楼醉歌,升云飞去。
(出《续神仙传》)
许碏,自己说是高一陽一人。
青年时期认真读书为进士作准备,但是屡次应举不第。
晚年在王屋山学道,周游过五岳名山洞府。
后来从峨眉山经两京,又由襄汴来到一江一 淮,茅山、天台山、四明山、仙都山、委羽山、武夷山、霍桐山、罗浮山,没有不游遍的。
所到之处,都在悬崖峭壁、人上不去的地方,题字说:许碏自峨眉山寻偃月子到此。
目睹他笔迹的人,没有不赞叹他的神异的,但终究不知道偃月子是谁。
许碏后来多半是漫游在芦一江一 一带。
他经常酒醉吟诗说:“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
群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
好事的人问他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是天仙,方才在昆仑山上参加宴会,因为有失礼仪被贬谪下凡。”
人们都笑他,认为他是发狂说疯话。
后来正值春天景色,他满头插着鲜花,手握花束起舞,到酒家楼上去醉酒作歌,升上彩云飞走了。
杨云外
唐乾宁中,云安县汉城宫道士杨云外,常以酒自晦,而行止异常。
前进士钱若愚甚敬之。
一旦斋沐诣其山观,宿于道斋。
翌日虔诚敛袵而白之曰:“师丈,小子凡鄙,神仙之事,虽聆其说,果有之乎?”
杨曰:“有之,我即其人也。
若示以飞空蹑虚,履水蹈火,即日有千万人就我,不亦烦亵乎!”因腾跃上升,冉冉在空中,良久而下。
若愚稽颡,自是信有神仙矣。
(出《北梦琐言》)
唐昭宗乾宁年间,云安县汉城宫的道士杨云外,经常用喝酒隐晦自己,然而言行举止不同平常。
前进士钱若愚非常敬重他。
一天,钱若愚斋戒沐浴后到杨云外的山观,晚上住在道观的斋房里。
第二天,整一整衣襟虔诚地对杨云外说:“师丈,小子凡俗浅陋,关于神仙的事,虽然聆听了他们的一些传说,果真有这种事情吗?”
杨云外回答说:“有这种事情,我就是传说的那样人。
如果显示出飞空蹑虚、履水蹈火的本领,那样就会每天有成千成万的人靠近我,不是使人厌烦吗?”
说完,杨云外就飞跃腾空,慢慢地在空中上升,很长时间才下来。
钱若愚以额碰地伏地叩拜,从这以后相信有神仙了。
杜 悰
杜悰公悰,为小儿时,常至昭应观,与群儿戏于野。
忽有一道士,独呼悰,以手摩挲曰:“郎君勤读书,勿与诸儿戏。”
指其观曰:“吾居此,颇能相访否?”
既去。
悰即诣之。
但见荒凉,他无所有。
独一殿巍然存焉,内有老君像。
初道士半面紫黑色,至是详视其像,颇类向所见道士。
乃半面为漏雨所淋故也。
(出《玉泉子》)
邠公杜悰,小时候,常到昭应观,和很多儿童在观外野地里游戏。
忽然有一个道士,只招呼杜悰,用手抚摩他说:“公子应该勤奋读书,不要和那些小孩子游戏。”
道士又指着那座观说:“我住在这,你能不能去看望我?”
道士说完就离开了。
杜悰马上就到观内去看望道士。
进观之后,只见一片荒凉,别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座殿宇立在那里,内有老君的塑像。
方才看见那个道士的半边脸是紫黑色的。
到这详细看那老君塑像,很像方才他看见的那个道士。
是塑像的半边脸被漏雨所淋的缘故。
南岳真君
南岳道士秦保言,勤于焚修。
曾白真君云:“上仙何以须纸钱?有所未谕。”
既而夜梦真君曰:“纸钱即冥吏所藉,我又何须此。”
由是岳中益信重之。
(出《北梦琐言》)
南岳衡山的道士秦保言,在焚香修行方面很勤奋。
他曾经问真君说:“上仙因为什么需要纸钱呢?我有些不理解”不久秦保言夜里梦见真君说:“纸钱就是冥府官吏要人进贡的,我又怎么需要这个。”
由于这个原因,南岳山中更加相信敬重南岳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