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辍耕录
卷十四
◎忠烈萧景茂、漳州龙溪隔洲里人,儒而有文,以谨厚信于乡里。
后至元间,漳寇乱,景茂率乡人立栅保险,坚不可破。
会旁里有人导之从间道入,景茂被执,贼使拜,曰:“汝贼也,何拜?”
贼欲肋之降,以从民望,景茂骂曰:“逆贼!窥家何负汝,而反?汝族汝里何负汝而坐累之?”
贼相语曰:“吾杀官军将吏多矣,至吾砦,皆蓄靡求生,未有若此饿夫之倔疆者。
察其志终不为吾用,留之只取辱耳。”
遂缚之于树,?其肉,使自咽之,且嚼且骂曰:“我食我肉,无若汝贼行将万段,狗彘弃不食。”
贼怒,绝其舌而死。
又一江一 州路总管李黼,字子威,汝宁人。
泰定丁卯,状元及第,至正十年庚寅,来守是郡。
政修民和。
明年辛卯夏五月,红巾寇逼淮西,公即申告一江一 西行省,以谓九一江一 为豫章藩屏之地,蕲黄乃九一江一 唇齿之邦,不可不早为进兵守护。
或者非其过虑。
公乃张文榜以谕民曰:“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在黼之分,惟知尽死守土而已,所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者也。”
闻者悚然。
秋九月,寇侵靳黄属邑,公复上言,宜速乘机进援。
苟淮西失守,长一江一 之险,与彼共之,非所恃矣。
行省不报,既而斩州陷。
冬十月,黄州陷。
十一月二十五日,行省平章秃坚不花,奉中书省命,领兵至。
公极陈攻守之策,秃坚不花以堤备把截为辞。
越明年壬辰,春正月初二日,行省左丞孛罗帖木儿、奉总兵御史大夫领枢密院也先帖木儿命,领兵进攻淮西,亦来屯住,逗留不前。
十四日,武昌陷,十六日,藩王大臣官民舟航蔽一江一 而下,我民解散。
十九日,秃坚不花、孛罗帖木儿皆遁去。
僚佐司属悉为一空。
公亟发廪赈民,收召士卒。
数日,稍辑,机务繁剧,不遑寝食。
以二十三日卧病。
然犹扶惫乘肩与领兵出境。
行省以公忠诚昭著,授本省参知政事,行一江一 州南康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
二月初九日,秃坚不花惧台宪公议,自三山移兵入城。
十一日,寇忽至城下甘棠湖,纵火焚西门。
公立城上,身当矢石。
秃坚不花从北门遁去。
日中,势益炽,分众攻北门,城遂陷。
公犹执铁挝指挥左右迎战。
众惊溃,公被执,肋以刃,不肯降。
口骂不绝声,遂杀之。
侄男秉昭亦遇害。
初,武昌陷时,公谓子秉方曰:“我,国之守臣,当死此土,汝可奉母往下一江一 依伯父,以存吾后。”
秉方曰:“父死国,子死父,有何不可。”
公怒曰:“汝不遵命,是不孝也。”
秉昭亦告其兄曰:“兄不去,则叔父无后,不孝莫大于是。
某当与叔父同死生矣,兄抚虑焉。”
秉方不获已,买舟奉母夫人行。
舟次何家堡,迟留不忍舍。
公闻之,手批责以大义,遂去。
不半月,公死。
又一江一 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字时中,郓人。
是年秋七月初十日,红巾自徽犯杭。
时公守宿卫于省,有报已入北关门。
省吏皆次第引去,公独被甲上马,率宿卫兵急出省。
将救关,从者止之。
公曰:“吾封疆之守,不守而去,是以私利废臣道。”
行至清河坊口,遇他走将,又以兵孤且散,控其马首返。
公怒,引佩刀斫其人曰:“城不守,何适?”
遂跃马逆战以死,死时犹嚼齿骂不绝声。
死之所,则天水桥也。
又福宁州尹王伯颜,字伯敬,滨州人。
由湖广行省知印,历官至兹任,抚字多方,政教大行。
是年春,除福建盐运司同知。
将行,会邻境贼众执颇张,州民群拥马前,拜且泣曰:“公、吾之父母,岂容舍我去?”
方今兵戈逢起,公去,吾民将孰赖?”
父老千余人词上司乞留公,遂复留。
至秋,贼众自邵武间道迫福宁。
公募民兵得一千五百余人,为守御备。
冬十一月庚辰,贼进至青皎,屯杨梅岭。
公与中子相引兵直抵其营,与战,破之。
而益众,复进。
我兵仅千余人,乃分为二道拒之,公以五百人还守州治。
壬午,贼众万余,平旦攻西门。
众寡不敌,吏卒奔溃。
公独身奋以死自誓。
俄,马中流矢,遂为贼所执,其魁首王兼善者,谓曰:“闻公廉能著称,欲屈再尹此州。”
公厉声叱曰:“我天子守臣,义当杀贼,不幸败,有死耳。”
魁怒,令公跪。
公曰:“此膝岂跪贼耶?”
魁益怒,令左右殴之。
公曰:“我为人臣,当为国死。”
乃啮舌出血,喷其面,骂曰:“杀我即杀,殴何也?”
然可杀我,不可害吾民。
官军旦暮且至,杀尔等无噍类矣。”
会其执达鲁花赤阿撒都剌至,责之曰:“汝何得与王君同起兵拒我?”
阿撒都剌股栗口噤,不能对。
公曰:“吾义当起兵杀贼,何名拒汝?”
因大骂不绝口,且曰:“吾死当为神以杀汝曹。”
魁大怒,遂害之。
临死,色不变,立而受刃,颈断,微有血如乳,时年七十矣。
子相亦被执,魁欲官之。
相曰:“汝逆吾君,又杀吾父,义不共戴天。
我忠臣子,讵能事贼邪?”
魁知不可屈,亦杀之。
相妻潘氏逃民间,有恶少欲乱之,不从,执献魁。
潘恸哭曰:“吾既失所天,义岂受辱?”
乃绝不饮食,及共二幼一女皆死。
又溧一陽一儒学教授林梦正,字古泉,吾乡人,中书以著述荐,得官。
是岁,贼众寇溧一陽一,获其魁张某,先生问曰:“尔何人也?”
应曰:“我父为军千户,红巾入境,逼我父为帅,父以年老,不堪从事,令我代。”
先生痛骂之曰:“尔之父祖,世为国家臣子,而尔忍伪耶?”
既而其势复盛,竟夺张去,下令曰:“生得林教授者有赏,先生匿他处,搜得。”
张曰:“前日骂我者非尔邪?”
先生曰然,张曰:“降,我则俾尔为元帅,同享富贵。”
先生曰:“尔伪也,我何为降?”
再三,终不屈。
缚于树,不解衣冠而杀之。
又一江一 浙行省员外郎杨乘,字文载,滨人。
蚤为天官小史,辟中书参议历。
掾官至谷城介休二县尹,拜监察御史,擢今任。
是年,杭州陷,公与郎中赫德尔、王仲一温一 、员外月忽难、都事张镛、俱坐黜。
公退居松一江一 之青龙镇。
后御史台以公等职在赞理,不当罪,宜复其官爵。
上之,事遂白。
十六年丙申,淮人陷平一江一 ,连陷松一江一 。
秋七月十八日,遗所署官吴县丞张经等、赍礼币造请。
公遣人告曰:“吾废处田时久,不足以辱使者。
吾当择日受命,请以币置里门外。”
经等如其言,公命子卤具牲醴告祖称。
既竣事,复命酒饮。
逮暮,起行后圃中,顾西日晴好,慨然吧曰:“晚节如是,足矣。”
命卣等治畦,处置家事,如平日。
抚其孙虎林,若怡怡自得也。
归,坐至夜分,二子立侍。
命曰:“二子行且休,吾将就寝。”
公俭约,无姬侍,其燕息寝处人莫得与俱。
诘旦,卤等怪寝门未启,发视之,则公已自经,得手书遗语,大意言死生昼夜之理,且以得全晚节为快。
又西台监察御史张公、谢职居雄山县。
而陷贼,贼魁者素闻公有治绩,置公上坐,肋之受伪官。
公唾骂之,遂缚公妻一奴一九人至前。
先杀妾,次杀子女以及妻,每杀一人,则谕公曰:“御史若降,余可免。”
公弗为动容,其骂如初。
魁怒:拽下坐,杀之。
此在至正辛卯秋八月间。
公讳桓,字彦威。
南村野史曰:天下之事战争,十有余年于兹矣。
为臣辱国,为将辱师,败降奔窜,不可胜计。
甚者含诟忍耻,偷生冒荣,以为得志,名节大闲,一荡去弗顾。
求其忠义英烈,于千百之中莫克什一。
噫!忠义英烈虽出于天性,要亦讲之有素,处之甚安。
故于造次颠沛之际,决然行之而无疑。
如李总管黼、王州尹伯颜、樊参政执敬、张御史桓、林教授梦正、萧处士景茂之杀身成仁,视死如归,是必讲之熟而处之当。
一旦出于人所不肯为,遂以惊动天下,而一精一英忠烈之气在宇宙间与嵩华相高者,自不容泯。
若桓之居在闲地,乘之久坐废黜。
梦正之分颛讲教,视握将帅之权,受民社之托,任大而责重者,有间矣。
一皆从容就义,是尤难也。
景茂、里中一儒生耳。
初未尝得斗升之禄以养其父母,尺寸之组以荣其身,始于保民,终于保国,临大节而不可夺,古称烈丈夫,又岂能过是与?至于子为父死,妇为夫死,声光赫奕,照映史册,使百世而下,知纲常大义之不可废,天理人心之不可灭如此,其有功于名教为何如。
是亦深仁厚泽涵养所致,孰谓百年之国而无人哉!◎瘗鹤铭瘗鹤铭,华一陽一真逸撰,上皇山樵鹤,寿不知其纪也。
壬辰岁,得于华亭。
甲午岁,化于朱方。
天其未遂吾翔廖廓耶,奚夺之遽也,乃裹以玄黄之币藏兹山之下。
仙家无隐,我故立石旌事,篆铭不朽。
词曰:相此胎禽,浮丘著经,乃徵前事。
我传尔铭,余欲无言。
尔其藏灵,雷门去鼓。
华表留形,义惟仿佛。
事亦微冥,尔将何之。
解化惟宁,后荡洪流。
前固重扃,右割荆门。
历下华亭,奚集真侣。
瘗尔作铭,丹一陽一外仙尉一江一 一陰一真宰。
右刻在镇一江一 焦山下顽石上,潮落方可模。
相传为晋王右军书。
惟宋黄睿东观余论、云为陶隐居书。
良是。
其曰:今审定文格字法,殊类陶弘景。
弘景自号华一陽一隐居,今号真逸者,岂其别号与?又其著真诰,但云己卯岁,而不著年名,其他书亦尔。
今此铭壬辰岁甲午岁,亦不书年名。
此又可证云。
壬辰岁、梁天监十一年也。
甲午者,十三年也。
按隐居天监七年东游海岳,权驻会稽。
永嘉十一年乙未岁,始还茅山。
其弟子周子良仙去,为之作传。
即十一年十三年正在华一陽一矣。
后又有题丹一陽一尉一江一 一陰一宰数字,当是效陶书故题于石侧也。
王逸少以晋惠帝大安二年癸亥岁年五十九,至穆帝升平五年辛酉岁卒,则成帝咸和九年甲午岁,逸少方年二十三。
至永和七年辛亥岁,年三十八,始去会稽闲居,不应二十三岁已自称真逸也。
又未官于朝,及闲居时,不在华一陽一,以是考之。
决非王右军书也审矣。
欧一陽一文忠公以为不类王右军法,而类颜鲁公;又疑是顾况,云道号同;又疑王瓒;皆非。
睿字长孺,号云林子,邵武人。
又董迥书跋第六卷,载南一陽一张举子厚所记云:瘗鹤铭、今存于焦山。
凡文章句读之可识及点书之仅存者,百三十余言。
而所亡失几五十字。
计其完书盖九行,行之全者二十五字,而首尾不预焉。
熙宁三年春,余索其逸遗于焦山之一陰一,偶得十二字于乱石间,石甚迫隘,偃卧其下,然后可读,故昔人未之见,而世不传,其后又有丹一陽一外仙一江一 一陰一真宰八字。
与华一陽一真逸、上皇山樵为似是真侣之号。
今取其可考者,次序之如此,又董君自书其后云:《文忠集古录》谓得六百字,今以石校之,为行凡十八,为字二十五,安得字至六百?疑书之误也。
余于崖上又得唐一人诗,诗在贞观中已列铭后,则铭之刻非顾况时可知。
《集古录》岂又并诗系之耶?君子彦远,号广川,东平人。
又国朝郑杓《衍极》第二卷,论瘗鹤铭,而刘有定释云:渊州图经,以为王羲之书。
或曰:华一陽一真逸、顾况号也。
蔡君谟曰:瘗鹤文非逸少字,东汉未多善书,惟隶最盛。
至于晋魏之分,南北差异,钟王楷法,为世所尚。
元魏间,尽一习一 隶法。
自隋平陈,中国多以楷隶相参。
瘗鹤文有楷隶笔,当是隋代书。
曹士冕曰:焦山瘗鹤铭,笔法之妙,为书家冠冕。
前辈慕其字而不知其人。
最后云林子以为华一陽一隐居为陶弘景,及以句曲所刻隐居朱一陽一馆帖参校,然后众疑释然。
其鉴赏可谓一精一矣。
以余考之,一本,山樵下,有书字。
真宰下,有立石二字。
一本,我传尔铭、作出于上真,尔其藏灵,作纪尔岁辰。
张举本,作丹一陽一外仙。
邵亢本,作丹一陽一仙尉。
又有作丹一陽一外仙尉者,且中间词句亦多先后不同。
尚俟?舟过杨子,手自模印,以稽其得失之一二,可也。
◎风入松吾乡柯敬仲先生(九思)际遇文宗,起家为奎章阁鉴书博士,以避言路居吴下。
时虞邵庵先生在馆阁,赋《风入松》长短句寄博士云:“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
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裹停骖。
书诏许传宫烛,香罗初翦朝衫。
御沟冰泮水ソ蓝,飞燕又呢喃。
重重帘幕寒犹在,恁谁寄、锦字泥缄。
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一江一 南。”
词翰兼美,一时争相传刻,而此曲遂遍满海内矣,“翦”、一作“试”。
◎四卦睦人邵玄同先生(桂子)尝作忍默恕退四卦,揭之坐隅,真得保身慎言吉矩知止之道者矣。
其忍卦曰:忍、亨。
初难终吉。
利君子贞,不利小丈夫。
彖曰:忍,刚发乎内柔制乎外,故亨。
初若甚难,乃终有吉。
唯君子为能动心忍性,不利小丈夫,其中浅也。
象曰:刃在心上,忍。
君子以含容成德,初一,小不忍则乱大谋。
象曰:小不克忍,成大乱也,次二,必有忍,其乃有济,象曰,能忍于中,事克济也。
次三,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亲。
象曰:一朝之忿,至易忍也。
亡身及亲,祸孰大焉。
次四,出于跨下,以成汉功,韩信以之,象曰:跨下之辱,小辱也。
成汉之功,大功也。
次五,张公艺九世同一居 ,书一忍字以对于天子。
象曰:同一居 之义,忍克致也。
积而九世,有容德也。
上六,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象曰:方刚之气,忍则灭也。
形而为斗,自求祸也。
其默卦曰:默、无咎,可贞,不利有所言。
彖曰:默,不言也。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
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故无咎。
默以自守,其道可贞也。
不利有所言,尚口乃穷也。
象曰:口尚玄曰默。
君子以去辨养静。
初一,守口如瓶,终吉。
象曰:守口如瓶,谨所出也。
其初能默,终则吉也。
次二,多言不如守中。
象曰:言不如默,得中道也。
次三,驷不及舌,有悔。
象曰:驷不及舌,滕口说也。
一言之失,悔何追也。
次四,无以利口乱厥官,卿士戒之。
象曰:位高而言轻,亦可戒也。
次五,圣人之教,不言而信。
象曰:不言而信,渊默之化也。
上六,君子之道,或默或语。
象曰:时然后言,默不可长也。
其恕卦曰:恕、有孚,终吉。
彖曰:恕之为道,善推其所为而已。
以己之心,合人之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故有孚。
能以一言终身而行之,其吉可知矣。
象曰:如心,恕,君子以明好恶、同物我。
初一,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象曰:强而行之,恕之始也。
行而不已,违道不远也。
次二,君子有吉矩之道。
象曰:吉矩之道,恕也。
次三,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
是谓拂人之性,?必逮夫身,象曰:拂人从欲。
身之?也。
次四,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达,而达人。
象曰:立而达,恕以从人也。
次五,圣人与众同欲。
象曰:与众同欲,圣人之恕也。
上六,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
象曰:待人之法,可用恕也。
责己之道,不可自恕也。
其退卦曰:退,勿用有攸往,彖曰:退,止也。
勿用有攸往,知止也。
日中则退而昊,月盈则退而亏。
四时之运,成功者退,而况于人乎?退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艮止其所退,君子以晦藏于密。
初一,退无咎。
象曰:其进未锐,义无咎也。
次二,难进易退。
象曰:难进易退,可事君也。
次三:兼人凶。
象曰:兼人之凶,勇不知退也。
次四,见可而进,知难而退。
象曰:知难而退,终无尤也。
次五,终日如愚。
以退为进。
颜子以之。
象曰:颜子之退,进不可御也。
上六,?负?版升高,踬而不悔,象曰,?负?版升高,其道穷也。
踬而不悔,亦可戒也。
◎点鬼录文章用事填塞故实,旧谓之点鬼录。
又谓之堆垛死一尸一,见一江一 氏类苑。
◎房中术今人以邪僻不经之术,如运气、逆流、采战之类,曰房中术,按《史》:周有房中药,《汉书·礼乐志》,高祖时,有房中词乐,唐山夫人所作。
武帝时,有房中歌,又云:房中者,情性之极,至道之际,是以圣王制外乐以禁内情,而为之节文。
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
及迷者弗顾,以生疾而殒性命。
《礼记·曾子问》:“众主人、卿大夫士、房中皆哭。”
注:“房中,妇人也。”
然房中之谓,岂取此一书与?
◎妇女曰娘娘子、俗书也,古无之。
当作?襄。
按《说文》:频扰也,肥大也,从女,襄声。
女良切。
其义如此。
今乃通为妇女之称。
故子谓母曰娘。
而世谓稳婆曰老娘,女巫曰师娘,都下及一江一 南谓男觋亦曰师娘,娼妇曰花娘,达旦又谓曰草娘,苗人谓妻曰夫娘,南方谓妇人之无行者亦曰夫娘,谓妇人之卑贱者曰某娘,曰几娘,鄙之曰婆娘。
考之《风俗通》,汉何敞为鬼苏珠娘,按诛亭长龚寿。
《隋书》:韦世康为绛州刺史,与子弟书云:况娘春秋已高,一温一 清宜奉。
《教坊记》北齐时,丈夫着妇人衣行歌,傍人齐和,云踏谣娘。
《南史》:梁元徐妃与帝左右暨季一江一 私通。
季一江一 曰:“徐娘虽老,尚犹多情。”
又梁临川王宏侵魏,魏遗以《巾帼歌》曰:“不畏萧娘与吴姥,但畏合肥有韦虎。”
谓韦睿吕僧珍也。
《大业拾遗》:隋炀帝宫婢曰雅娘。
《唐史》:张旭草书,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而通神。
又武承嗣闻乔知之婢窈娘美,夺取之。
杜工部诗:“耶娘妻子走相送,”又:“黄四娘家花满蹊。”
白乐天诗:“吴娘暮雨萧萧曲。”
韦应物诗:“春风一曲杜韦娘。”
柳子厚下殇女墓砖记:始名和娘。
《乐府杂录》:张红红唱歌丐于市,韦青纳为姬。
敬宗召入宫,号记曲娘。
又《望一江一 南曲》,始自朱崖李太尉镇浙西日,为姬谢秋娘所制。
《明皇杂录》:呼白鹦鹉为雪衣娘。
《甘泽谣》:武三思晚获一妓,曰绮娘。
狄仁杰至,遂逃壁隙中,曰:“我天上花月之妖也。”
《樊川集》:杜秋娘、年十五,为李?妾,?败,入宫,后坐谴归故里。
又窦桂娘,父良,建中初,为汴州户曹椽。
李希烈破汴州,取筐娘去。
《李贺集》:贺撰申一胡一 子?篥歌成,翔客喜,擎觞起立,命花娘出幕,徘徊拜客。
《刘宾客集》:泰娘,本韦尚书家主讴者。
《河东记》:唐进士段何卧病,遇酗留诗而愈,《传奇》:崔氏旭旭婢曰红娘。
《霍小玉传》:长安中,有媒氏鲍十二娘,薛苍驸马青衣也。
《余媚娘叙录》:陆希声娶余媚娘。
媚娘约媒曰:“陆郎中若必得儿侍由栉,须立誓不得不置侧室及女一奴一。”
《图经》:“蚕神谓之马头娘”。
《杜一陽一杂编》:南海贡奇女卢媚娘,工巧无比。
《丽情集》:陈敏兄妾越娘,貌美。
兄死,遂与狎。
《续齐谐记》:齐颖寓山一陰一,夜见前宰妾万文娘。
《墨庄漫录》:李后主令宫嫔?娘,以帛绕脚令纤小,右略举一二,不能悉载。
是则今之云云,皆有所本。
然都下自庶人一妻 以及大官之国夫人,皆曰娘子,未尝有称夫人郡君等封赠者。
载考之史,隋柴绍妻李氏,起兵应李渊,与绍各置莫府,号娘子军。
唐平一陽一公主兵与秦王定京师,号娘子军。
花蕊夫人宫词:“诸院各分娘子位。”
韩昌黎有祭周氏二十娘子文。
以此推之,古之公主宫妃,已与民间共称娘子。
则今之不分尊卑,亦自有来矣。
◎古刻至正壬辰春,城平一江一 ,于古城基内掘得一碑。
其文云:“三十六,十八子。
寅卯年,至辰巳。
合收张翼同为利。
不在常,不在扬,切须款款细思量。
且卜水,莫问米,浮图倒地莫扶起。
修古岸,重开河,军民拍手笑可呵。
日出屋东头,鲤鱼山上游。
星从月里过,会在午年头。”
右不晓所言何事,姑识之。
或者以为三十六、四九也。
张翼,巳竿之一交一 也。
今张太尉第行九四,而同首乱者适十八人也。
岂其然与。
◎上头入月今世女子之笄曰上头,而倡家处一女 初得荐寝于人亦曰上头,花蕊夫人宫词:“年初十五最风一流 ,新赐云鬟使上头。”
又天癸曰月事,《黄帝内经》:“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
又曰:“女子不月。”
《史记》:“济北王侍者韩女,病月事不下,诊其肾脉,啬而不属,故曰月不下。”
又“程姬有所避、不愿进”。
注:天子诸侯、群妾以次进御。
有月事者,止不御,更不口说。
故以丹注面目的的为识,令女史见之。
王察《神女赋》:“施玄的的”,即上所云也。
然入月二字尤新,王建宫词:“密奏君王知入月,唤人相伴洗裙裙。”
◎人腊至正乙巳春,平一江一 金国宝、袖人腊出一售。
余获一观。
其形长六寸许,口耳目鼻与人无异,亦有髭须,头发披至臀下,须发皆黄色,间有白发一根。
偏身黄毛长二分许。
脐下一陰一物,乃男子也,相传云:至元间,世皇受外国贡献,以赐国公阿你哥者。
无几何时即死,因剖开背后,剜去肠脏,实以他物,仍缝合烘干,故至今无恙。
按汉武故事:东郡送一短人,长七寸,名巨灵。
《神异经》:西海有一鹤国,人长七寸。
《山海经》:有小人国,名靖人,诗含神雾。
东北极有人长九寸,殆为此小人也。
“靖”或作“净”,音同,然古尺短。
今六寸,比之周尺,将九寸矣。
则所腊者,岂其人与?
◎张翰林诗“天子临轩授钺频,东南无地不红巾。
铁衣远道三军老,白骨中原万鬼新。
义士一精一灵红贯日,仙家谈笑海扬尘。
都将两眼凄凉泪,哭尽平生几故人。”
此至正辛丑间,张蜕庵承旨翥、在都下寄浙省周玉坡参政(伯琦)诗也,夫翰苑词臣而寓言如此,则感时之意从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