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辍耕录
卷九
◎文章宗旨卢疏斋先生《文章宗旨》云:“大凡作诗须用三百篇与《离一騷一》。
言不关於世教,义不存於比兴,诗亦徒作。
夫诗发乎情,止乎礼义。
《关雎》乐而不一婬一,哀而不伤,斯得性情之正。
古人於此观风焉。
赋者,古诗之流也。
前极宏侈之规,后归简约之制。
故班固二都之赋,冠绝千古。
前极铺张饶丽,故后必称典谟训诰之作终焉。
厥后十数作者,仿而效之。
盖诗人之赋必丽以则也。
古今文章大家数,甚不多见。
六经,不可尚矣。
战国之文,反覆善辨。
孟轲之条畅,庄周之奇伟,屈原之清深,为大家。
西汉之文,浑厚典雅。
贾谊之俊健,司马之雄放,为大家。
三国之文,孔明之二表,建安诸子之数书而已。
西晋之文,渊明《归去来辞》,李令伯《陈情表》,王逸少《兰亭叙》而已。
唐之文,韩之雅健,柳之刻削,为大家。
夫孰不知,然古文亦有数。
汉文,司马相如、杨雄、名教罪人,其文古。
唐文,韩外,元次山近古,樊宗师作为苦涩,非古。
宋文章家尤多。
老欧之雅粹,老苏之苍劲,长苏之神俊,而古作甚不多见。
盖清庙茅屋谓之古。
朱门大厦,谓之华屋,可;谓之古,不可。
太羹玄酒谓之古。
八珍,谓之美味,可;谓之古,不可。
知此者,可与言古文之妙矣。
夫古文以辨而不华,质而不俚为高。
无排句,无陈言,无赘辞。
夫记者,所以纪日月之远近,工费之多寡,主佐之姓名,叙事如书史法。
《尚书》顾命是也。
叙事之后,略作议论以结之,然不可多。
盖记者,以备不忘也。
夫叙者,次序其语。
前之说勿施於后,后之说勿施於前,其语次第不可颠倒。
故次序其语曰叙。
《尚书叙》、《毛诗叙》,古今作序大格样。
书序首言画卦书契之始,次言皇坟帝典三代之书,及夫子定书之由,又次言秦亡汉兴求书之事。
诗序首言六义之始,次言变风变雅之作,又次言二南王化之自。
碑文惟韩公最高,每碑行文言道,人人殊面目,首尾决不再行蹈袭。
神道碑揭於外,行文稍可加详。
埋文圹记最宜谨严,铭字从金,一字不用。
善为文者,宜如古诗雅颂之作。
行实之作,当取其人平生忠孝大节,其余小善寸长,书法宜略。
为人立传之法亦然。
跋,取颗诗狼跋其一胡一 之义,犯前则躐其一胡一 。
跋语不可多,多则冗,尾语宜峻峭,以其不可复加之意,说则出自己意。
横说竖说,其文详瞻抑扬,无所不可,如韩公《师说》是也。
真公编次古文,自西汉而下,他并不录,迄唐,惟尊韩公四记,柳公《游西山六记》而已。
古文之难,岂其然乎?”
◎麻答把历耶律文正王,於星历筮卜、杂算、内算、音律、儒、释、异国之书,无不通究。
尝言:“西域历,五星密於中国。”
乃作麻答把历,盖回鹘历名也。
◎续演雅发挥白湛渊先生《续演雅十诗发挥》云:海青羽中虎,燕燕能制之。
小隙沉大舟,关尹不吾欺者。
海青俊禽也,而群燕缘扑之即坠,物受於所制者,无小大也。
(右一)草食押不芦,虽死元不死,未见涤肠人,玩闻弃箦子者。
漠北有名押不芦,食其汁立死,然以他药解之即苏。
华佗洗肠胃攻疾,疑先服此也。
(右二)谁令珠玉唾,出彼藜藿肠,仁人不为宝,良贾宜深藏者。
和林有尼,能吐珠玉杂宝也。
(右三)婴啼闻木枝,羝乳见茅茹,何如百年身,反尔无根据者。
漠北种羊角,能产羊,其大如兔,食之肥美。
(婴啼木枝,见《山海经》所载。
)(右四)西狩获白麟,至死意不吐。
代北有角端,能通诸国语者。
(角端,北地异兽也,能人言,其高如浮图。
)(右五)才脱海鹤啄,已登方物舆,仰面勿啾啾。
我长非侨如者,小人长仅七寸,夫妇二枚,形体毕具也。
(右六)羯尾大如斛,坚车载不起,此以不掉灭。
彼以不掉死者,西汉有羯尾大於身之半,非车载尾,不可行也。
(右七)八珍肴龙凤,此出龙凤外。
荔枝配一江一 辛。
徒夸有风味者,谓迤北八珍也。
(所谓八珍,则醍醐、麈沆、野驼蹄、鹿唇、驼乳糜、天鹅炙、紫玉浆、玄玉浆也。
玄玉浆即马姝子。
)(右八)滦人薪巨松,童山八百里,世无奚超勇。
惆怅度易水者,取松煤於滦一陽一。
(即今上都。
去上都二百里,即古松林。
千里,其大十围,居人薪之将八百里也。
)(右九)两驼侍雪立,终日饥不起,一觉沙日黄。
肉屏那足拟者,沙漠雪盛,命两驼趺其旁,终夜不动,用断梗架片毡其上,而寝处於下,胜肉屏,且不起心兵也。
(右十)
◎面花子本妇人面饰用花子,起自唐昭容上官氏所制,以掩黥迹,大历已前,士大夫妻多妒悍,婢妾小不如意,辄印面,故有月黥钱黥。
事见《酉一陽一杂俎》。
◎奇疾今上之长公主之驸马刚哈剌咱庆王,因坠马,得一奇疾,两眼黑睛俱无,而舌出至胁。
诸医罔知所措,广惠司卿聂只儿,乃也里可一温一 人也。
尝识此证,遂剪去之。
顷间,复生一舌,亦剪之又於真舌两侧各去一指许,却涂以药,而愈。
时元统癸酉也。
广惠司者,回回之为医者隶焉。
◎磨兜襄州谷城县城门外道傍石人缺剥,腹上有字云:“磨兜轭,慎勿言。”
是亦金人之流也。
距县四五十里,有故石人二,相偶而立,腹上题刻,一云“巳及”,一云“未匝”,不可得而详也。
(《浮休阅日集》)
◎葛大哥吾乡临海章安镇有蔡木匠者,一夕,手持斧斤自外归,道由东山。
东山,众所殡葬之处。
蔡沉醉中,将谓抵家,扪其棺,曰:“是我榻也。”
寝其上,夜半,酒醒,天且昏黑,不可前,未免坐以待旦。
忽闻一人高叫,棺中应云:“唤我何事?”
彼云:“某家女病损证,盖其后园葛大哥一婬一之耳。
却请法师捉鬼,我与你同行一观如何。”
棺中云:“我有客至,不可去。”
蔡明日诣主人曰:“娘子之疾,我能愈之。”
主人惊喜,许以厚谢。
因问屋后曾种葛否,曰然。
蔡偏地翻掘,内得一根,甚巨,斫之,且有血,煮啖女子,病即除。
◎万柳堂京师城外万柳堂,亦一宴游处也。
野云廉公,一日於中置酒,招疏斋卢公、松雪赵公同饮。
时歌儿刘氏名解语花者,左手折荷花,右手执,歌小圣乐云:“绿叶一陰一浓,偏池亭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
乳燕雅莺弄语,对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富贫前定,何用苦张罗。”
命邀宾宴赏饮芳醑,浅基低歌。
且酩酊,从教二轮,来往如梭。
既而行酒,赵公喜,即席赋诗曰:“万柳堂前数亩池,平铺云锦盖涟漪。
主人自有沧洲趣,游女仍歌白雪词。
手把荷花来劝酒,步随芳草去寻诗。
谁知只尺京城外,便有无穷万里思。”
此诗集中无。
小圣乐乃小石调曲,元遗山先生(好问)所制,而名姬多歌之,俗以为“骤雨打新荷”者是也。
◎树鸣金石草木之变异,杂见於传记。
数年来,天下扰攘,怪事尤甚,信前人之书不诬也。
至正丙申,浙西诸郡皆有兵。
正月,嘉兴枫泾镇戴君实门首柳树若牛鸣者三,主人与仆从悉闻之。
斩其树,不一月,苗军抄掠赀产。
又两月,屋毁于兵。
是岁寒食日,海监州赵初心,率子姓辈诣先垄汛扫松楸,忽闻如老鹤作声,不绝,审听所在,乃是一柏树。
顷间,众树同声和之,一二时方止。
举家惶惑。
至八月,苗军一火 其居。
明年六月,红军掠货财妇女。
而侄善如死於难。
予亲见君实馆宾黄伯成与初心之孙元衡说。
元衡,善如子也。
其事虽迟速不同,而二家之遭祸则一。
吁,诚异哉!
◎松一江一 官号至正丙申正月,常熟州陷,松一江一 府印造官号,给散吏兵佩带,以防奸伪。
号之制作,画为圆圈,绕圈皆火焰。
圈之内一府字,以府印印井字上。
圈之外四角,府官花押。
民间谣曰:“满城都是火,府官四散躲。
城里无一人,红军府上坐。”
不二月破城,悉如所言。
◎割执杭州赤山之一陰一,曰箫箕泉,黄大痴所尝结庐处。
其徒弟沈生、狎近侧一女道姑,同门有欲白之於师。
沈惧,引厨刀自割其执,几死,众救得活,而疮口流血,经月余不合。
偶问诸阉一奴一,教以煅所割执,捣粉酒服。
如其言,不数日而愈。
◎题屏谢客三宝柱,字廷?,色目人,颇以才学知名。
虽湛於酒色,而能练达吏事,刚正有守。
为浙省郎中日,大书四句於门屏之上曰:“逆刮蛟龙鳞,顺捋虎豹尾。
若将二伎论,尤比于人易。”
其意盖以杜绝人之求请耳。
然亦隘矣哉,终不显达,而死于难。
◎婚启至元间,平原郡公赵氏(与芮)宋福王也,其子娶全竹斋少保之女。
婚启内一联云:“休光蓟北,苟安公位之居;回首一江一 南,惟重母家之念。”
尽有味。
◎陶母碑陶侃母得古正之道,发人伦之本,将示教於天下,谓朴散俗坏,乐溃礼阙,有子不教,不至於道。
若失大训,不可登於伟望。
乃求师傅,延英茂,终日迫于用,不欲子却客。
俄而车盖载止,饩馈并竭。
苟失其人,子将不进。
计划始成,确然独断,谓发可弃,训不可失,乃金刀既止,黑发云散。
怡然无咨嗟之色,俨若待宾之具。
上恐不足以显恭,下未可谓训子。
顾其母激忿填膺,寸晷是学,不迨于至,以超圣人之域,焕乎贤者之业。
且礼信仁义,君子之事,妇人何得而知?盖世道大丧,其俗已乱,故妇人贤者得以行其事。
千古之下,厥行独明,当时为人之父,为人之母,见斯行,闻斯举,得不激厉乎?苟天下皆如陶母一之 志,则天下皆陶之子也。
盖人谓子幼而蒙稚,不致一精一训,致悖大乱人纪,良可惜哉!铭曰:发也者,为养之具。
宾也者,致教之英。
苟非异礼,孰能作世之程?千载之下,如陶之母,安可继乎齐英?(宗仪)因读唐皇甫持正先生(翥)文集,见陶母碑不觉泪数行下。
追惟先妣拳拳於教子,真陶母一之 志。
是故今翰林承旨蜕庵张先生(翥)所撰墓铭,有曰:夫家贫,劬力纺续,以给诸子。
无废学之辞,自顾不肖。
不克勉于学,以成令名,罪莫大焉。
谨录于此,庶亦可以自惧也。
◎许文懿先生婺州许白云先生(谦),字益之,隐居金华山,四十年不入城府,著书立言,足以垂教后世。
浙东廉使王公继学,访先生於山中。
谓先生清气逼人,可畏。
既退,明日,出学行荐于朝。
有录其举文至者,先生方讲说,目不一少视,其无意於仕宦如此。
先生殁,追谥文懿先生。
◎谣言后至元丁丑夏六月,民间谣言,朝廷将采童男女,以授鞑靼为一奴一婢。
且俾父母护送,抵直北一交一 割。
故自中原至于一江一 之南,府县村落,凡品官庶人家,但有男女十二三以上,便为婚嫁。
六礼既无,片言即合。
至於巨室,有不待车舆亲迎,辄徒步以往者,盖惴惴焉惟恐使命戾止,不可逃也。
虽守土官吏,与夫鞑靼色目之人,亦如之,竟莫能晓。
经十余日才息。
自后有贵贱、贫富、长幼、妍丑、匹配之不齐者,各生侮怨。
或夫弃其妻,或妻憎其夫,或讼于官,或死于夭。
此亦天下之大变,从古未之闻也。
吴中僧祖伯,号子庭者,素称滑稽,口占绝句曰:“一封丹诏未为真,三杯淡酒便成亲。
夜来明月楼头望,惟有?娥不嫁人。”
又有人集古句云:“悲翠屏风烛影深,良宵一刻值千金。
共君今夜不须睡,明日池塘是绿一陰一。”
可谓深於命意者矣。
◎兽医世以疗马者曰兽医,疗牛者曰牛医。
《周礼·天官·冢宰篇》:“痼医,下士八人。”
注:“兽,牛马之属。”
按此,则疗牛者亦当曰兽医矣。
◎想肉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军嗜食人,以小儿为上,妇女次之,男子又次之。
或使坐两缸间,外逼以火,或於铁架上生炙。
或其手足,先用沸汤浇泼,却以竹帚刷去苦皮。
或乘夹袋中,入巨锅活煮。
或◆作事件而淹之。
或男子则止断其双腿,妇女则特剜其两乳,酷毒万状,不可具言。
总名曰“想肉”,以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此与唐初朱粲,以人为粮,置捣磨寨,谓啖醉人如食糟豚者无异,固在所不足论。
唐张新《朝野佥载》云:“武后时,杭州临安尉薛震,好食人肉。
有债主及一奴一诣临安,止於客舍,饮之醉,并杀之,水银和煎,并骨销尽。
后又欲食其妇,妇知之,跃墙而遁,以告县令。
令诘之,具得其情,申州录事奏,奉搬杖一百而死。
段成式《西一陽一杂俎》:李廓在颖州,获火光贼七人。
前后杀人,必食其肉。
狱具,廓问食肉之故。
其首言:某教於巨盗,食人肉者,夜入人家,必昏沉,或有魇不寤者。
《卢氏杂说》云:唐张如为节镇,频吃人肉,及除统军到京,班中有人问曰:“闻尚书在镇好人肉,虚实。”
笑曰:“人肉腥而且韧,争堪吃?”
《五代史》云:苌从简,家世屠羊。
从简仕至左金吾卫上将军,尝历河一陽一忠武武宁诸镇好食人肉,所至多潜捕民间小儿以食之。
赵思绾好食人肝,及长安城中食尽,取揪女幼稚为军粮,每犒军,辄屠数百人。
《三国志》云:吴将高澧,好使酒,嗜杀人而饮其血。
日暮,必於宅前后掠行人而食之。
宋庄季裕《鸡肋编》云:自靖康丙午岁,金狄乱华,盗贼之兵以至居民更互相食,全躯暴以为腊。
登州范一温一 ,率忠义之人,泛海到钱唐。
有持至行在犹争者,老瘦男子,庾词谓之饶把火。
妇人少艾者,名之不美羹。
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赵与时《宾退录》云:‘本朝王继勋,孝明皇后母弟。
太祖时,屡以罪贬。
后以右监门卫率府副率,分司西京。
残暴愈甚,强市民间子女,以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而食之。
太宗即位,会有诉者,暂于洛一陽一。
又知钦州林千之,坐食人肉削籍隶海南,嗟夫!食人之肉,人亦食其肉。
此兵革间之流惨耳。
君子所不愿闻者,其薛震辈,当天下宴安之日,而又身为显宦,岂无珍羞美膳,足以厌其口腹?顾乃喜啖人肉,是虽人类而无人性者矣。
终至於诛斩鼠逐而后已,天之报施,不亦宜乎。
◎王眉叟王眉叟(寿延),号溪月,杭州人,出家为道士。
受知晋邸,后以弘文辅道粹行真一人管领君郡之开元宫。
浙省都事刘君时中(致)者,海内名士也。
既卒,贫无以为葬。
躬往吊哭,周其遗孤。
举其柩葬於德清县,与已之寿穴相近,春秋祭扫不怠。
然此事行之於异教中,尤不易得。
◎钱唐钱唐二字,其来甚远。
按《史记·始皇本纪》:“至骈云梦,浮一江一 下丹一陽一,至钱唐,临浙一江一 ,上会稽,立石刻颂秦德。”
西汉《地理志》,亦有钱唐县。
今唐字从土,则误矣。
盖以钱易土,及捐钱筑塘等事。
皆传会之辞,自注世说者已然,况后世乎?
◎漱芳亭道士张伯雨(雨),号句曲外史,又号贞居,尝从王溪月真一人入京。
初,燕地未有梅花,吴间闲宗师(全节),时为嗣师,新从一江一 南移至,护以穹庐,扁曰“漱芳亭”。
伯雨偶造其所,恍若与西湖故人遇,徘徊既久,不觉熟寝于中。
真一人终日不见伯雨,以为忧,意其出外迷失街道也。
梦觉,日已莫矣,归道所由,嗣师笑曰:“伯雨素有诗名,宜作诗以赎过。”
伯雨遂赋长诗,有“风沙和不惮五千里,将身跳入仙人壶”之句。
嗣师大喜,送翰林集贤尝所往来者,袁学士伯长,谢博士敬德,马御史庸,吴助教养浩,虞修撰伯生,和之。
他日,伯雨往谒谢诸公,惟虞先生全不言儒者事,只问道家典故。
虽答之,或不能详。
末问能作几家符篆。
曰:“不能。”
先生曰:“某试书之,以质是否。”
连书七十二家。
伯雨汗流浃背,辄下拜曰:“真吾师也。”
自是托一交一 甚契。
故与先生书,必称弟子焉。
伯雨,杭州人。
◎食品有名水之咸淡相一交一 处产河豚。
河豚、鱼类也,无鳞类,怒气满腹,形殊弗雅,然味极佳。
煮治不一精一,则能杀人。
所以东坡先生在资善堂与人谈河豚之美云。
据其味,真是消得一死。
浙西惟一江一 一陰一人尤珍之。
每春首初出时,必用羞祭品毕,然后作羹。
而邻里间互相馈送以为礼。
腹中之?率,曰西施乳。
夫西施,一美妇也,岂乳亦异於人耶?顾千载而下,乃使人道之不置如此,则夫差之亡国非偶然矣。
若鲚鱼子名螳螂子,及松一江一 之上海,杭州之海宁人、皆喜食蟛蜞螯,名曰鹦哥嘴,以有极红者似之故也。
二物象形而云,又非西施之比矣。
按《类篇·鱼部》引《博雅》云:忻心,(盈之反)信也,背青腹白,触物即怒,其肝杀人。
正今人名为河豚者也,然则豚当为信。
◎火灾至正辛巳,莫春之初,一江一 浙行省平章政事只理瓦台人城之任之日,衣红。
儿童谣曰:“火殃来矣。”
至四月十九日,杭州灾,毁官民房屋、公廨、寺观一万五千七百五十五间,烧死七十四人。
明年壬午四月一日,又灾,尤甚於先,自昔所未有也。
数百年浩繁之地日就凋弊,实基於此。
◎落水兰亭予尝见《落水兰亭》一卷,乃五字不损本。
今吴中分湖陆氏所藏,而赵彝斋之物也。
彝斋,宋宗室子,讳孟坚,字子固,斋,其自号。
居嘉兴之广戌,酷嗜古法书名画,能作墨花,於水仙尤长。
此贴,姜白石旧藏。
后归?川俞寿翁。
彝斋复从寿翁易得,喜甚,乘夜回棹,至升山,大风覆舟,行李皆淹溺无馀。
彝斋立浅水中,手持此贴,示人曰:“兰亭在此,余不足介吾意也。”
因题八字于巷云:“性命可轻,至宝是保。”
◎一陰一府辩词李子昭者,松一江一 府提控案牍李宗庆子也,侧室刁氏有娠,妻怒之。
棰挞挞苦楚,昼夜不息。
数次自经与溺,以省觉,不得死。
窃自念曰:“我苦就蓐,亦必死耳。
等死,何自求早死之为幸?”
因多食海蛰与冷水。
胎既落,血上充心,而身遂亡。
不数日,鬼怪百出。
妻得奇疾,宛若死者,但只心肋微一温一 ,支体不僵。
其家就床 褥作一窍,任其便溺。
时以少饮纳口中,辄咽。
不与,亦不言饥。
经三年余,形骸枯槁,无复生理,家人益厌之。
一夕,忽诣舅姑所,扣寝室户。
舅姑曰:“汝恶得至此,必为鬼矣。”
曰:“妾以复生,实非鬼也。
愿见舅姑,具告所然。”
舅姑惊恐,呼家人悉起,取火烛之,果此病躯。
及觇其卧榻,已空,始信之,因问其详。
曰:“妾为亡婢诉冤,摄至一陰一府,即今狱祠也。
命妾与婢对词。
妾以汝怀孕时,打骂则或有之,然未尝令汝吞药损堕。”
婢仇执甚坚,妾不得白,遂招承,枷禁幽圄中。
日得小叔以饼饵粥饭之类相馈,故不馁。
今复得送妾还,入门,弄其儿,戏挞之一下,儿哭,遂推妾置灶上,即若梦觉者。
但觉怠倦,故勉强至此。
舅姑曰:“汝既被禁,何自得释?”
曰:“会上帝有赦故也。”
急呼小郎妻问之,曰:“适间儿子惊啼,云,梦见乃父击其首。”
小郎盖提控之次子泰甫,先为其妹夫金可大所杀者。
此妇至今强健,与夫见寓府城西郭,又复生两子矣。
志怪古或多,然漫书于此,以为世之妒妇劝。
◎诗法赵魏公云:“作诗用虚字,殊不佳。
中两联填满方好。
出处才使唐已下事,便不古。”
◎姓名者庄绰《鸡肋编》云:“太史公作《伯夷传》,但云:“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
而《论语音注》引《春秋·少一陽一篇》,谓伯夷姓墨,名允。
一名元,字公信。
叔齐名智,字公达。
夷、齐、谥也。
陆德明取之。
不知《少一陽一篇》何人所著。
今世犹有此书否?吾衍间居录云,孤竹君,姓墨(音眉),名台(音怡),初见《孔丛子注》。
中子名伯辽,周见云史诗注:伯,当作仲。
若如吾说,则伯夷叔齐似又是名,非谥矣。
◎女谏买印淮海龚翠岩先生开,寓吴门日,一僧权道衡者,颇聪慧,识道理,先生与之游。
偶市肆粥汉印一颗,权尝酬价。
归取镪,先生适见。
主人以实告,遂用十五缗买之。
语诸女,女曰:“大人乃亦夺人所好。”
先生惊悟,即持送权。
曰:“先生爱而收藏。
奚以赠?”
曰:“在彼犹在此也。”
权固辞。
曰:“在彼犹在此也。”
相让久之,沉诸渊而别。
吁,若先生者,可谓善矣!孰谓异端中有此哉!然先生之女尤可敬也。
◎吴一江一 塔颠箭吴一江一 华严寺浮图之颠,望之,二矢著其上,竿羽宛然可辨。
相传宋南渡初,金人粘罕乘快一发而中。
又贾似道出督时,祝矢自誓,亦中焉。
故留题者有至今塔抄留遗迹,犹是元戎金仆姑之句。
大德庚子,其寺主僧善信大修浮图,更其而新之。
视向二矢,实圆铁条二,一交一 贯横亘,盖必昔人以示辅颠,且以防鹳鹘之巢故耳。
传者所谓,大妄也。
且著此,以祛后世之惑。
长乐郭德基、尝有《华严塔颖辨疑》,行於时,盖郭尝官此州,目击其非。
◎素领项后白发曰素领。
汉冯唐白首为郎官,素发垂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