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三十解系(弟结结弟育)孙旂孟观牵秀缪播(从弟胤)皇甫《晋书》卷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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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 - 卷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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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

列传第三十

解系(弟结结弟育)孙旂孟观牵秀缪播(从弟胤)皇甫重张辅李含张方阎鼎索靖(子綝)贾疋

解系,字少连,济南著人也。

父修,魏琅邪太守、梁州刺史,考绩为天下第一。

武帝受禅,封梁邹侯。

系及二弟结、育并清身洁己,甚得声誉。

时荀勖门宗强盛,朝野畏惮之。

勖诸子谓系等曰:“我与卿为友,应向我公拜。”

勖又曰:“我与尊先使君亲厚。”

系曰:“不奉先君遗教。

公若与先君厚,往日哀顿,当垂书问。

亲厚之诲,非所敢承。”

勖父子大惭,当世壮之。

后辟公府掾,历中书黄门侍郎、散骑常侍、豫州刺史,迁尚书,出为雍州刺史、扬烈将军、西戎校尉、假节。

会氐羌叛,与征西将军赵王伦讨之。

伦信用佞人孙秀,与系争军事,更相表奏。

朝廷知系守正不挠,而召伦还。

系表杀秀以谢氐羌,不从。

伦、秀谮之,系坐免官,以白衣还第,阖门自守。

及张华、裴頠之被诛也,伦、秀以宿憾收系兄弟。

梁王肜救系等,伦怒曰:“我于水中见蟹且恶之,况此人兄弟轻我邪!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肜苦争之不得,遂害之,并戮其妻子。

后齐王冏起义时,以裴、解为冤首。

伦、秀既诛,冏乃奏曰:“臣闻兴微继绝,圣主之高政;贬恶嘉善,《春秋》之美谈。

是以武王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诚幽明之故有以相通也。

孙秀逆乱,灭佐命之国,诛骨鲠之臣,以斫丧王室,肆其虐戾,功臣之后,多见泯灭。

至如张华、裴頠,各以见惮取诛于时,系、结同以羔羊被害,欧一陽一建等无罪而死,百姓怜之。

陛下更日月之光照,布惟新之明命,然此等未蒙恩理。

昔栾郤降在皁隶,而《春秋》传其人;幽王绝功臣之后,弃贤者子孙,而诗人以为刺。

臣备忝右职,思竭股肱,献纳愚诚。

若合圣意,可群官通议。”

八坐议以“系等清公正直,为一奸一邪所疾,无罪横戮,冤痛已甚。

如大司马所启,彰明枉直,显宣当否,使冤魂无愧无恨,为恩大矣。”

永宁二年,追赠光禄大夫,改葬,加吊祭焉。

结字叔连,少与系齐名。

辟公府掾,累迁黄门侍郎,历散骑常恃、豫州刺史、魏郡太守、御史中丞。

时孙秀乱关中,结在都,坐议秀罪应诛,秀由是致憾。

及系被害,结亦同戮。

女适裴氏,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活为!”亦坐死。

朝廷遂议革旧制,女不从坐,由结女始也。

后赠结光禄大夫,改葬,加吊祭。

结弟育,字稚连,名亚二兄。

历公府掾、太子洗马、尚书郎、卫军长史、弘农太守,与二兄俱被害,妻子徙边。

孙旂,字伯旗,乐安人也。

父历,魏晋际为幽州刺史、右将军。

旂洁静,少自修立。

察孝廉,累迁黄门侍郎,出为荆州刺史,名位与二解相亚。

永熙中,征拜太子詹事,转卫尉,坐武库火,免官。

岁余,出为兗州刺史,迁平南将军、假节。

旂子弼及弟子髦、辅、琰四人,并有吏材,称于当世,遂与孙秀合族。

及赵王伦起事,夜从秀开神武门下观阅器械。

兄弟旬月相次为公府掾、尚书郎。

弼又为中坚将军,领尚书左丞,转为上将军,领射声校尉。

髦为武卫将军,领太子詹事。

琰为武威将军,领太子左率。

皆赐爵开国郡侯。

推崇旂为车骑将军、开府。

初,旂以弼等受署伪朝,遣小息回责让弼等,以过差之事,必为家祸。

弼等终不从,旂制之不可,但恸哭而已。

及齐王冏起义,四子皆伏诛。

襄一陽一太守宗岱承冏檄斩旂,夷三族。

弟尹,字文旗,历陈留、一陽一平太守,早卒。

孟观,字叔时,渤海东光人也。

少好读书,解天文。

惠帝即位,稍迁殿中中郎。

贾后悖妇姑之礼,一陰一欲诛杨骏而废太后,因骏专权,数言之于帝,又使人讽观。

会楚王玮将讨骏,观受贾后旨宣诏,颇加诬其事。

及骏诛,以观为黄门侍郎,特给亲信四十人。

迁积一弩一将军,封上谷郡公。

氐帅齐万年反于关中,众数十万,诸将覆败相继。

中书令陈准、监张华,以赵、梁诸王在关中,雍容贵戚,进不贪功,退不惧罪,士卒虽众,不为之用,周处丧败,职此之由,上下离心,难以胜敌。

以观沈毅,有文武材用,乃启观讨之。

观所领宿卫兵,皆趫捷勇悍,并统关中士卒,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生擒万年,威慑氐羌。

转东羌校尉,征拜右将军。

赵王伦篡位,以观所在著绩,署为安南将军、监河北诸军事、假节,屯宛。

观子平为淮南王允前锋将军,讨伦,战死。

孙秀以观杖兵在外,假言平为允兵所害,赠积一弩一将军以安观。

义军既起,多劝观应齐王冏,观以紫宫帝坐无他变,谓伦应之,遂不从众议而为伦守。

及帝反正,永饶冶令空桐机斩观首,传于洛一陽一,遂夷三族。

牵秀,字成叔,武邑观津人也。

祖招,魏雁门太守。

秀博辩有文才,一性一豪侠,弱冠得美名,为太保卫瓘、尚书崔洪所知。

太康中,调补新安令,累迁司空从事中郎。

与帝舅王恺素相轻侮,恺讽司隶荀恺奏秀夜在道中载高平国守士田兴妻。

秀即表诉被诬,论恺秽行,文辞亢厉,以讥抵外戚。

于时朝臣虽多证明其行,而秀盛名美誉由是而损,遂坐免官。

后司空张华请为长史。

秀任气,好为将帅。

张昌作乱,长沙王乂遣秀讨昌,秀出关,因奔成都王颖。

颖伐乂,以秀为冠军将军,与陆机、王粹等共为河桥之役。

机战败,秀证成其罪,又谄事黄门孟玖,故见亲于颖。

惠帝西幸长安,以秀为尚书。

秀少在京辇,见司隶刘毅奏事而扼腕慷慨,自谓居司直之任,当能激浊扬清;处鼓鞞之间,必建将帅之勋。

及在常伯纳言,亦未曾有规献弼违之奇也。

河间王颙甚亲任之。

关东诸军奉迎大驾,以秀为平北将军,镇冯翊。

秀与颙将马瞻等将辅颙以守关中,颙密遣使就东海王越求迎,越遣将麋晃等迎颙。

时秀拥众在冯翊,晃不敢进。

颙长史杨腾前不应越军,惧越讨之,欲取秀以自效,与冯翊大姓诸严诈称颙命,使秀罢兵,秀信之,腾遂杀秀于万年。

缪播,字宣则,兰陵人也。

父悦,光禄大夫。

播才思清辩,有意义。

高密王泰为司空,以播为祭酒,累迁太弟中庶子。

惠帝幸长安,河间王颙欲挟天子令诸侯。

东海王越将起兵奉迎天子,以播父时故吏,委以心膂。

播从弟右卫率胤,颙前妃之弟也。

越遣播、胤诣长安说颙,令奉帝还洛,约与颙分陕为伯。

播、胤素为颙所敬信,既相见,虚怀从之。

颙将张方自以罪重,惧为诛首,谓颙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服!”颙惑方所谋,犹豫不决。

方恶播、胤为越游说,一陰一欲杀之。

播等亦虑方为难,不敢复言。

时越兵锋甚盛,颙深忧之,播、胤乃复说颙,急斩方以谢,可不劳而安。

颙从之,于是斩方以谢山东诸侯。

颙后悔之,又以兵距越,屡为越所败。

帝反旧都,播亦从太弟还洛,契阔艰难,深相亲狎。

及帝崩,太弟即帝位,是为怀帝,以播为给事黄门侍郎。

俄转侍中,徙中书令,任遇日隆,专管诏命。

时越威权自己,帝力不能讨,心甚恶之。

以播、胤等有公辅之量,又尽忠于国,故委以心膂。

越惧为己害,因入朝,以兵入宫,执播等于帝侧。

帝叹曰:“一奸一臣贼子无世无之,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哀哉!”起执播等手,涕泗歔欷,不能自禁。

越遂害之。

朝野愤惋,咸曰:“善人,国之纪也,而加虐焉,其能终乎!”及越薨,帝赠播卫尉,祠以少牢。

胤字休祖,安平献王外孙也,与播名誉略齐。

初为尚书郎,后迁太弟左卫率,转魏郡太守。

及王浚军一逼一鄴,石超等大败,胤奔东海王越于徐州,越使胤与播俱入关,而所说得行,大驾东还。

越以胤为冠军将军、南一陽一太守。

胤从蓝田出武关,之南一陽一,前守卫展距胤不受,胤乃还洛。

怀帝即位,拜胤左卫将军,转散骑常侍、太仆卿。

既而与播及帝舅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为东海王越所害。

皇甫重,字伦叔,安定朝那人也。

一性一沈果,有才用,为司空张华所知,稍迁新平太守。

元康中,华版为秦州刺史。

齐王冏辅政,以重弟商为参军。

冏诛,长沙王乂又以为参军。

时河间王颙镇关中,其将李含先与商、重有隙,每衔之,及此,说颙曰:“商为乂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急除之,以去一方之患。

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经长安,乃执之。”

重知其谋,乃露檄上尚书,以颙信任李含,将欲为乱,召集陇上士众,以讨含为名。

乂以兵革累兴,今始宁息,表请遣使诏重罢兵,征含为河南尹。

含既就征,重不奉诏,颙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四郡兵攻之。

顷之,成都王颖与颙起兵共攻乂,以讨后父尚书仆射羊玄之及商为名。

乂以商为左将军、河东太守,领万余人于关门距张方,为方所破,颙军遂进。

乂既屡败,乃使商间行赍帝手诏,使游楷尽罢兵,令重进军讨颙。

商行过长安,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颙,颙捕得商,杀之。

乂既败,重犹坚守,闭塞外门,城内莫知,而四郡兵筑土山攻城,重辄以连一弩一射之。

所在为地窟以防外攻,权变百端,外军不得近城,将士为之死战。

颙知不可拔,乃上表求遣御史宣诏喻之令降。

重知非朝廷本意,不奉诏。

获御史驺人问曰:“我弟将兵来,欲至未?”

驺云:“已为河间王所害。”

重失色,立杀驺。

于是城内知无外救,遂共杀重。

先是,重被围急,遣养子昌请救于东海王越,越以颙新废成都王颖,与山东连和,不肯出兵。

昌乃与故殿中人杨篇诈称越命,迎羊后于金墉城入宫,以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

事起仓卒,百官初皆从之,俄而又共诛昌。

张辅,字世伟,南一陽一西鄂人,汉河间相衡之后也。

少有干局,与从母兄刘乔齐名。

初补蓝田令,不为豪强所屈。

时强一弩一将军庞宗,西州大姓,护军赵浚,宗妇族也,故僮仆放纵,为百姓所患。

辅绳之,杀其二奴,又夺宗田二百余顷以给贫户,一县称之。

转山一陽一令,太尉陈准家僮亦暴横,辅复击杀之。

累迁尚书郎,封宜昌亭侯。

转御史中丞。

时积一弩一将军孟观与明威将军郝彦不协,而观因军事害彦,又贾谧、潘岳、石崇等共相引重,乃义一陽一王威有诈冒事,辅并纠劾之。

梁州刺史杨欣有姊丧,未经旬,车骑长史韩预强聘其女为妻。

辅为中正,贬预以清风俗,论者称之。

用孙秀执权,威构辅于秀,秀惑之,将绳辅以法。

辅与秀笺曰:“辅徒知希慕古人,当官而行,不复自知小为身计。

今义一陽一王诚弘恕,不以介意。

然辅母年七十六,常见忧虑,恐辅将以怨疾获罪。

愿明公留神省察辅前后行一事,是国之愚臣而已。

“秀虽凶狡,知辅雅正,为威所诬,乃止。

后迁冯翊太守。

是时长沙王乂以河间王颙专制关中,有不臣之迹,言于惠帝,密诏雍州刺史刘沈、秦州刺史皇甫重使讨颙。

于是沈等与颙战于长安,辅遂将兵救颙,沈等败绩。

颙德之,乃以辅代重为秦州刺史。

当赴颙之难,金城太守游楷亦皆有功,转梁州刺史,不之官。

楷闻辅之还,不时迎辅,一陰一图之。

又杀天水太守封尚,欲扬威西土。

召陇西太守韩稚会议,未决。

稚子朴有武干,斩异议者,即收兵伐辅。

辅与稚战于遮多谷口,辅军败绩,为天水故帐下督富整所杀。

初,辅尝著论云:“管仲不若鲍叔,鲍叔知所奉,知所投。

管仲奉主而不能济,所奔又非济事之国,三归反坫,皆鲍不为。”

又论班固、司马迁云:“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唯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烦省不同,不如迁一也。

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监诫,人道之常。

中流小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

毁贬晁错,伤忠臣之道,不如三也。

迁既造创,固又因循,难易益不同矣。

又迁为苏秦、张仪、范睢、蔡泽作传,逞辞流离,亦足以明其大才。

故述辩士则辞藻华一靡一,叙实录则隐核名检,此所以迁称良史也。”

又论魏武帝不及刘备,乐毅减于诸葛亮,词多不载。

李含,字世容,陇西狄道人也。

侨居始平。

少有才干,两郡并举孝廉。

安定皇甫商州里年少,少恃豪族,以含门寒微,欲与结交,含距而不纳,商恨焉,遂讽州以短檄召含为门亭长。

会州刺史郭奕素闻其贤,下车擢含为别驾,遂处群僚之右。

寻举秀才,荐之公府,自太保掾转秦国郎中令。

司徒迁含领始平中正。

秦王柬薨,含依台仪,葬讫除丧。

尚书赵浚有内一宠一,疾含不事己,遂奏含不应除丧。

本州大中正傅祗以名义贬含。

中丞傅咸上表理含曰:

臣州秦国郎中令始平李含,忠公清正,才经世务,实有史鱼秉直之风。

虽以此不能协和流俗,然其名行峻厉,不可得掩,二郡并举孝廉异行。

尚书郭奕临州,含寒门少年,而奕超为别驾。

太保卫瓘辟含为掾,每语臣曰:“李世容当为晋匪躬之臣。”

秦王之薨,悲恸感人,百僚会丧,皆所目见。

而今以含俯就王制,谓之背戚居荣,夺其中正。

天王之朝,既葬不除,籓国之丧,既葬而除。

籓国欲同不除,乃当责引尊准卑,非所宜言耳。

今天朝告于上,欲令籓国服于下,此为籓国之义隆,而天朝之礼薄也。

又云诸王公皆终丧,礼宁尽乃叙,明以丧制宜隆,务在敦重也。

夫宁尽乃叙,明以哀其病耳。

异于天朝,制使终丧,未见斯文。

国制既葬而除,既除而祔。

爰自汉魏迄于圣晋,文皇升遐,武帝崩殂,世祖过哀,陛下毁顿,衔疚谅闇,以终三年,率土臣妾岂无攀慕遂服之心,实以国制不可而逾,故于既葬不敢不除。

天王之丧,释除于上,籓国之臣,独遂于下,此不可安。

复以秦王无后,含应为丧主,而王丧既除而附,则应吉祭。

因曰王未有庙,主不应除服。

秦王始封,无所连祔,灵主所居,即便为庙。

不问国制云何,而以无庙为贬。

以含今日之所行,移博士使案礼文,必也放勋之殂,遏密三载,世祖之崩,数旬即吉,引古绳今,阖世有贬,何但李含不应除服。

今也无贬,王制故也。

圣上谅闇,哀声不辍,股肱近侍,犹宜心丧,不宜便行婚娶欢乐之事,而莫云者,岂不以大制不可而曲邪?且前以含有王丧,上为差代。

尚书敕王葬日在近,葬讫,含应摄职,不听差代。

葬讫,含犹踌躇,司徒屡罚访问,踧含摄职,而随击之,此为台敕府符陷含于恶。

若谓台府为伤教义,则当据正,不正符敕,唯含是贬,含之困踬尚足惜乎!一柄一制不可偏耳。

又含自以陇西人,虽户属始平,非所综悉。

自初见使为中正,反复言辞,说非始平国人,不宜为中正。

后为郎中令,又自以选辟引台府为比,以让常山太守苏韶,辞意恳切,形于文墨。

含之固让,乃在王未薨之前,葬后踌躇,穷于对罚而摄职耳。

臣从弟祗为州都,意在欲隆风教,议含已过,不一良之人遂相扇动,冀挟名义,法外致案,足有所邀,中正庞腾便割含品。

臣虽无祁大夫之德,见含为腾所侮,谨表以闻,乞朝廷以时博议,无令腾得妄弄刀尺。

帝不从,含遂被贬,退割为五品。

归长安,岁余,光禄差含为寿城邸绑督。

司徒王戎表含曾为大臣,虽见割削,不应降为此职。

诏停。

后为始平令。

及赵王伦篡位,或谓孙秀曰:“李含有文武大才,无以资人。”

秀以为东武一陽一令。

河间王颙表请含为征西司马,甚见信任。

顷之,转为长史。

颙诛夏侯奭,送齐王冏使与赵王伦,遣张方率众赴伦,皆含谋也。

后颙闻三王兵盛,乃加含龙骧将军,统席薳等铁骑,回遣张方军以应义师。

天子反正,含至潼关而还。

初,梁州刺史皇甫商为赵王伦所任,伦败,去职诣颙,颙慰抚之甚厚。

含谏颙曰:“商,伦之信臣,惧罪至此,不宜数与相见。”

商知而恨之。

及商当还都,颙置酒饯行,商因与含忿争,颙和释之。

后含被征为翊军校尉。

时商参齐王冏军事,而夏侯奭兄在冏府,称奭立义,被西籓枉害。

含心不自安。

冏右司马赵骧又与含有隙,冏将阅武,含惧骧因兵讨之,乃单马出奔于颙,矫称受密诏。

颙即夜见之,乃说颙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还籓,甚得众心。

齐王越亲而专执威权,朝廷侧目。

今檄长沙王令讨齐,使先闻于齐,齐必诛长沙,因传檄以加齐罪,则冏可擒也。

既去齐,立成都,除一逼一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

颙从之,遂表请讨冏,拜含为都督,统张方等率诸军以向洛一陽一。

含屯一陰一盘,而长沙王乂诛冏,含等旋师。

初,含之本谋欲并去乂、冏,使权归于颙,含因得肆其宿志。

既长沙胜齐,颙、颖犹各守籓,志望未允。

颙表含为河南尹。

时商复被乂任遇,商兄重时为秦州刺史,含疾商滋甚,复与重构隙。

颙自含奔还之后,委以心膂,复虑重袭己,乃使兵围之,更相表罪。

侍中冯荪一党一颙,请召重还。

商说乂曰:“河间之奏,皆李含所交构也。

若不早图,祸将至矣。

且河间前举,由含之谋。”

乂乃杀含。

张方,河间人也。

世贫贱,以材勇得幸于河间王颙,累迁兼振武将军。

永宁中,颙表讨齐王冏,遣方领兵二万为前锋。

及冏被长沙王乂所杀,颙及成都王颖复表讨乂,遣方率众自函谷人屯河南。

惠帝遣左将军皇甫商距之,方以潜军破商之众,遂入城。

乂奉帝讨方于城内,方军望见乘舆,于是小退,方止之不得,众遂大败,杀伤满于衢巷。

方退壁于十三里桥,人情挫衄,无复固志,多劝方夜遁。

方曰:“兵之利钝是常,贵因败以为成耳。

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

乃夜潜进一逼一洛城七里。

乂既新捷,不以为意,忽闻方垒成,乃出战,败绩。

东海王越等执乂,送于金墉城。

方使郅辅取乂还营,炙杀之。

于是大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还长安。

颙加方右将军、冯翊太守。

荡一陰一之役,颙又遣方镇洛一陽一,上官已、苗愿等距之,大败而退。

清河王覃夜袭已、愿,已、愿出奔,方乃入洛一陽一。

覃于广一陽一门迎方而拜,方驰下车扶止之。

于是复废皇后羊氏。

及帝自鄴还洛,方遣息罴以三千骑奉迎。

将渡河桥,方又以所乘一陽一燧车、青盖素升三百人为小卤簿,迎帝至芒山下。

方自帅万余骑奉云母舆及旌旗之饰,卫帝而进。

初,方见帝将拜,帝下车自止之。

方在洛既久,兵士暴掠,发哀献皇女墓。

军人喧喧,无复留意,议欲西迁,尚匿其迹,欲须天子出,因劫移都。

乃请帝谒庙,帝不许。

方遂悉引兵入殿迎帝,帝见兵至,避之于竹林中,军人引帝出,方于马上稽首曰:“胡贼纵逸,宿卫单少,陛下今日幸臣垒,臣当捍御寇难,致死无二。”

于是军人便乱入宫阁,争割流苏武帐而为马帴。

方奉帝至弘农,颙遣司马周弼报方,欲废太弟,方以为不可。

帝至长安,以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时豫州刺史刘乔檄称颍川太守刘舆迫胁范一陽一王虓距逆诏命,及东海王越等起兵于山东,乃遣方率步骑十万往讨之。

方屯兵霸上,而刘乔为虓等所破。

颙闻乔败,大惧,将罢兵,恐方不从,迟疑未决。

初,方从山东来,甚微贱,长安富人郅辅厚相供给。

及贵,以辅为帐下督,甚昵之。

颙参军毕垣,河间冠族,为方所侮,忿而说颙曰:“张方久屯霸上,闻山东贼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

其亲信郅辅具知其谋矣。”

而缪播等先亦构之,颙因使召辅,垣迎说辅曰:“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

王若问卿,何辞以对?”

辅惊曰:“实不闻方反,为之若何?”

垣曰:“王若问卿,但言尔尔。

不然,必不免祸。”

辅既入,颙问之曰:“张方反,卿知之乎?”

辅曰:“尔。”

颙曰:“遣卿取之可乎?”

又曰:“尔。”

颙于是使辅送书于方,因令杀之。

辅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阁者不疑,因火下发函,便斩方头。

颙以辅为安定太守。

初缪播等议斩方,送首与越,冀东军可罢。

及闻方死,更争入关,颙颇恨之,又使人杀辅。

史臣曰:晋氏之祸难荐臻,实始籓翰。

解系等以干时之用,处危乱之辰,并托迹府朝,参谋王室。

或抗忠尽节,或饰诈怀一奸一。

虽邪正殊途,而咸至诛戮,岂非时艰政紊,利深祸速者乎!迸人所以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戒惧于此也。

阎鼎,字台臣,天水人也。

初为太傅东海王越参军,转卷令,行豫州刺史事,屯许昌。

遭母丧,乃于密县间鸠聚西州流人数千,欲还乡里。

值京师失守,秦王出奔密中,司空荀籓、籓弟司隶校尉组,及中领军华恆、河南尹华荟,在密县建立行台,以密近贼,南趣许颍。

司徒左长史刘畴在密为坞主,中书令李恆、太傅参军驺捷刘蔚、镇军长史周顗、司马李述皆来赴畴。

佥以鼎有才用,且手握强兵,劝籓假鼎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蔚等为参佐。

鼎少有大志,因西土人思归,欲立功乡里,乃与抚军长史王毗、司马传逊怀翼戴秦王之计,谓畴、捷等曰:“山东非霸王处,不如关中。”

河一陽一令傅暢遗鼎书,劝奉秦王过洛一陽一,谒拜山陵,径据长安,绥合夷晋,兴起义众,克复宗庙,雪社稷之耻。

鼎得书,便欲诣洛,流人谓北道近河,惧有抄截,欲南自武关向长安。

畴等皆山东人,咸不愿西入,荀籓及畴、捷等并逃散。

鼎追籓不及,恆等见杀,唯顗、述走得免。

遂奉秦王行,止上洛,为山贼所袭,杀百余人,率余众西至蓝田。

时刘聪向长安,为雍州刺史贾疋所逐,走还平一陽一。

疋遣人奉迎秦王,遂至长安,而与大司马南一陽一王保、卫将军梁芬、京兆尹梁综等并同心推戴,立王为皇太子,登坛告天,立社稷宗庙,以鼎为太子詹事,总摄百揆。

梁综与鼎争权,鼎杀综,以王毗为京兆尹。

鼎首建大谋,立功天下。

始平太守曲允、抚夷护军索綝并害其功,且欲专权,冯翊太守梁纬、北地太守梁肃,并综母弟,綝之姻也,谋欲除鼎,乃证其有无君之心,专戮大臣,请讨之,遂攻鼎。

鼎出奔雍,为氐窦首所杀,传首长安。

索靖,字幼安,敦煌人也。

累世官族,父湛,北地太守。

靖少有逸群之量,与乡人泛衷、张甝、索纟、索永俱诣太学,驰名海内,号称“敦煌五龙”。

四人并早亡,唯靖该博经史,兼通内纬。

州辟别驾,郡举贤良方正,对策高第。

傅玄、张华与靖一面,皆厚与之相结。

拜驸马都尉,出为西域戊己校尉长史。

太子仆同郡张勃特表,以靖才艺绝人,宜在台阁,不宜远出边塞。

武帝纳之,擢为尚书郎。

与襄一陽一罗尚、河南潘岳、吴郡顾荣同官,咸器服焉。

靖与尚书令卫瓘俱以善草书知名,帝一爱一之。

瓘笔胜靖,然有楷法,远不能及靖。

靖在台积年,除雁门太守,迁鲁相,又拜酒泉太守。

惠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一陽一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元康中,西戎反叛,拜靖大将军梁王肜左司马,加荡寇将军,屯兵粟邑,击贼,败之。

迁始平内史。

及赵王伦篡位,靖应三王义举,以左卫将军讨孙秀有功,加散骑常侍,迁后将军。

太安末,河间王颙举兵向洛一陽一,拜靖使持节、监洛城诸军事、游击将军,领雍、秦、凉义兵,与贼战,大破之,靖亦被伤而卒,追赠太常,时年六十五。

后又赠司空,进封安乐亭侯,谥曰庄。

靖著《五行三统正验论》,辩理一陰陽一气运。

又撰《索子》、《晋诗》各二十卷。

又作《草书状》,其辞曰:

圣皇御世,随时之宜。

仓颉既生,书契是为。

科斗乌篆,类物象形。

睿哲变通,意巧兹生。

损之隶草,以崇简易。

百官毕修,事业并丽。

盖草书之为状也,婉若银钩,漂若惊鸾。

舒翼未发,若举复安;虫蛇虬蟉,或往或还。

类阿那以羸形,欻奋衅而桓桓。

及其逸游肸向,乍正乍邪。

骐骥暴怒一逼一其辔,海水窊隆扬其波。

芝草蒲陶还相继,棠棣融融载其华。

玄熊对踞于山岳,飞一燕相追而差池。

举而察之,又似乎和风吹林,偃草扇树。

枝条顺气,转相比附,窈娆廉苫,随体散布。

纷扰扰以猗一靡一,中持疑而犹豫。

玄螭狡兽嬉其间,腾猿飞猿相奔趣。

凌鱼奋尾,蛟龙反据。

投空自窜,张设牙距。

或若登高望其类,或若既往而中顾,或若俶傥而不群,或若自检于常度。

于是多才之英,笃艺之彦,役心一精一微,耽此文宪。

守道兼权,触类生变。

离析八体,一靡一形不判。

去繁存微,大象未乱。

上理开元,下周谨案。

骋辞放手,雨行冰散。

高音翰厉,溢越流漫。

忽班班而成章,信奇妙之焕烂。

体磥落而壮丽,姿光润以粲粲。

命杜度运其指,使伯英回其腕。

著绝势于纨素,垂百世之殊观。

先时,靖行见姑臧城南石地,曰:“此后当起宫殿。”

至张骏,于其地立南城,起宗庙,建宫殿焉。

靖有五子:鲠、绻、璆、聿、綝,皆举秀才。

聿,安昌乡侯,卒。

少子綝最知名。

綝字巨秀,少有逸群之量,靖每曰;“綝廊庙之才,非简札之用,州郡吏不足汗吾兒也。”

举秀才,除郎中。

尝报兄仇,手杀三十七人,时人壮之。

俄转太宰参军,除好畤令,人为黄门侍郎,出参征西军事,转长安令,在官有称。

及成都王颖劫迁惠帝幸鄴,颖为王浚所破,帝遂播越。

河间王颙使张方及綝东迎乘舆,以功拜鹰杨将军,转南一陽一王模从事中郎。

刘聪侵掠关东,以綝为奋威将军以御之,斩聪将吕逸,又破聪一党一刘丰,迁新平太守。

聪将苏铁、刘五斗等劫掠三辅,除綝安西将军、冯翊太守。

綝有威恩,华夷向服,贼不敢犯。

及怀帝蒙尘,长安又陷,模被害,綝泣曰:“与其俱死,宁为伍子胥。”

乃赴安定,与雍州刺史贾疋、扶风太守梁综、安夷护军麹允等纠合义众,频破贼一党一,修复旧馆,迁定宗庙。

进救新平,小大百战,綝手擒贼帅李羌,与阎鼎立秦王为皇太子,及即尊位,是为愍帝。

綝迁侍中、太仆,以首迎大驾、升坛授玺之功,封弋居伯。

又迁前将军、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加平东将军,进号征东。

寻又诏曰:“朕昔遇厄运,遭家不造,播越宛楚,爰失旧京。

幸宗庙一宠一灵,百辟宣力,得从籓卫,托乎群公之上。

社稷之不陨,实公是赖,宜赞百揆,傅弼朕躬。

其授卫将军,领太尉,位特进,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及刘曜侵一逼一王城,以綝为都督征东大将军,持节讨之。

破曜呼日逐王呼延莫,以功封上洛郡公,食邑万户,拜夫人荀氏为新丰君,子石元为世子,赐子弟二人乡亭侯。

刘曜入关芟麦苗,綝又击破之。

自长安伐刘聪,聪将赵染杖其累捷,有自矜之色,帅一精一骑数百与綝战,大败之,染单马而走。

转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一事。

刘曜复率众人冯翊,帝累征兵于南一陽一王保,保左右议曰;“蝮蛇在手,壮士解其腕。

且断陇道,以观其变。”

从事中郎裴诜曰:“蛇已螫头,头可截不?”

保以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当发。

麹允欲挟天子趣保,綝以保必逞私欲,乃止。

自长安以西,不复奉朝廷。

百官饥乏,采稆自存。

时三秦人尹桓、解武等数千家,盗发汉霸、杜二陵,多获珍宝。

帝问綝曰:“汉陵中物何乃多邪?”

綝对曰:“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

汉武帝飨年久长,比崩而茂陵不复容物,其树皆已可拱。

赤眉取陵中物不能减半,于今犹有朽帛委积,珠玉未尽。

此二陵是俭者耳,亦百世之诫也。”

后刘曜又率众围京城、綝与麹允固守长安小城。

胡崧承檄奔命,破曜于灵台。

崧虑国家威举,则麹、索功盛,乃案兵渭北,遂还槐里。

城中饥窘,人相食,死亡逃奔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

帝使侍中宋敞送笺降于曜。

綝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岁,未易可克也。

若许綝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

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

孤将军十五年,未尝以谲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

今索綝所说如是,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

若审兵食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

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悟天命。

孤恐霜威一震,玉石俱摧。”

及帝出降,綝随帝至平一陽一,刘聪以其不忠于本朝,戮之于东市。

贾疋,字彦度,武威人,魏太尉诩之曾孙也。

少有志略,器望甚伟,见之者莫不悦附,特为武夫之所瞻仰,愿为致命。

初辟公府,遂历显职,迁安定太守。

雍州刺史丁绰,贪横失百姓心,乃谮疋于南一陽一王模,模以军司谢班伐之。

疋奔泸水,与胡彭荡仲及氐窦首结为兄弟,聚众攻班。

绰奔武都,疋复入安定,杀班。

愍帝以疋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封酒泉公。

时诸郡百姓饥馑,白骨蔽野,百无一存。

疋帅戎晋二万余人,将伐长安,西平太守竺恢亦固守,刘粲闻之,使刘曜、刘雅及赵染距疋,先攻恢,不克,疋邀击,大败之,曜中流矢,退走。

疋追之,至于甘泉。

旋自渭桥袭荡仲,杀之。

遂迎秦王,奉为皇太子。

后荡仲子夫保持帅群胡攻之,疋败走,夜堕于涧,为夫护所害。

疋勇略有志节,以匡复晋室为己任,不幸颠堕,时人咸痛惜之。

史臣曰:自永嘉荡覆,宇内横流,亿兆一靡一依,人神乏主。

于时武皇之胤,惟有建兴,众望攸归,曾无与二。

阎鼎等忠存社稷,志在经纶,乃契阔艰难,扶持幼孺,遂得纂尧承绪,祀夏配天,校绩论功,有足称矣。

然而抗滔天之巨寇,接凋弊之余基,威略未申,寻至倾覆。

昔宗周遭犬戎而东徙,有晋违犷狄而西迁,彼既灵庆悠长,此则祸难遄及,岂愍皇地非奥主,将綝允材谢辅臣,何修短之殊途,而成败之异数者也?

赞曰:怀惠不竞,戚籓力争。

狙诈参谋,凭凶乱政。

为恶不已,并罗非命。

解缪忠肃,无闻余庆。

愍皇纂戎,实赖群公。

鼎图福始,綝遂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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