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义
第036回 证冤狱张说辨诬 诛淫竖中宗复位
却说狄仁杰已殁,他相如苏味道李峤陈元方等,均不逮仁杰。
味道尝言人生处事,当模棱两可,不必过明,时人号他为苏模棱。
峤徒有文名,当时上瑞石颂,称为皇符,贻讥人口。
元方较为清谨,惟因细事不奏,忤武氏意,已经罢职。
武氏乃悉心选择,另用数人,韦安石为同平章事,崔玄暐为天官侍郎,张嘉贞为监察御史,三人均有清一操一,为世所重。
又都御史苏颋,覆按宿狱,平反多人,都下始乏冤囚。
久视二年,仍用正月为岁首,改元大足,寻复改为长安。
三月间雨雪数寸,苏味道称为瑞雪,率百官入贺,侍御史王求礼出阻道:“三月雪为瑞雪,腊月雷可称瑞雷么?”
一语驳倒。
味道不从,及武氏视朝,即相率拜贺。
求礼独昂然道:“今一陽一和布令,草木发荣,天乃下雪为灾,怎得诬称瑞雪?臣见味道等阿谀取一悦,均不值一辩呢。”
武氏为之不欢,辍朝竟入。
越数日,又有人献三足牛,味道又欲入贺。
求礼扬言道:“物反常为妖,牛本四足,如何缺一?这乃政教不行的现象呢。”
味道乃止。
肃政中丞魏元忠,奉宸监丞郭元振,相继外调,控御突厥吐蕃。
元忠出为萧关道大总管,转徙灵武道,驭军持重,寇不敢一逼一。
元振出任凉州都督,择险加防,南境硖石置和戎城,北境碛石置白亭军,拓境千五百里,且命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兵食俱足,转饷无烦。
突厥默啜可汗,无隙可乘,乃遣属吏莫贺干入朝,愿以女妻太子儿。
武氏意在羁縻,归使许婚。
默啜始释武延秀南还,边境少宁。
魏元忠还任旧职,兼检校洛州长史,治事严明。
洛一陽一令张昌仪,仗二兄势力,素不守法,每入长史衖听值,出入自一由,至元忠莅任,屡加训斥。
张易之家奴,暴乱都市,又由元忠逮捕,立毙杖下。
二张挟恨遂深,武氏却进元忠同平章事,因此二张愈加侧目。
歧州刺史张昌期,系易之弟,奉召为雍州刺史,复被元忠奏阻。
元忠且面奏武氏谓:“承乏宰相,不能尽忠死节,反令小人在侧,罪该万死。”
看官试想!小人二字,明明是指斥二张,二张听了,哪有不贼胆心虚,恨上加恨。
会武氏有疾,二张遂欲构陷元忠,司礼监高戬,尝侍太平公主,往来宫中,二张隐含醋意,乃诬称元忠与戬私议,谓:“武氏年老,不若倚附太子,为永久计。”
是语传达武氏,武氏大怒,竟命将元忠及戬,下狱待质。
据此看来,二张与太平公主亦未免有暧一昧情事。
一面召太子相王,及诸宰相,使元忠与昌宗参对,两下争论未决。
武氏疾已少愈,拟亲加面讯。
昌宗欲引一证人,为必胜计,自思与凤阁舍人张说,颇为亲密,遂暗中嘱令作证,当以好官相酬。
说当面允诺,不料为同僚宋璟所知,竟于临讯这一日,预待朝房。
昌宗与元忠,两人入诉武氏前,又复辩论不休,昌宗谓:“可问张说,彼亦闻元忠言。”
武氏即召说入朝,将至朝门,兜头碰着宋璟。
璟便与语道:“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一党一邪陷正,自求苟免。
就使得罪被窜,亦播荣名,万一不测,璟当叩阁力争,与君同死。
万代瞻仰,在此一举。”
元忠不死,赖有此言。
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两人,俱在璟侧,廷珪援朝闻道夕死可矣两语,勉励张说。
知几亦加勉道:“毋污青史,为子孙累。”
说点头而入。
元忠见说进来,恐他证成冤狱,便呼道:“张说欲与昌宗,共罗织魏元忠么?”
说叱道:“元忠为宰相,何乃效里巷小儿语?”
说毕,便谒见武氏。
武氏问及狱证,说尚未对,昌宗向说道:“何不亟行奏明?”
说奏道:“陛下试看昌宗,在陛下前,尚一逼一臣如此,况在外面?臣实不闻元忠有是言。”
阅至此,我为一快。
昌宗遽厉声道:“张说与魏元忠同反。”
武氏顾昌宗道:“你亦太信口诬人了。”
昌宗道:“臣不敢诬说,说尝称元忠为伊周。
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难道不是欲反么?”
说正色道:“易之兄弟,统是小人,徒闻伊周名,未识伊周法。
日前元忠入相,自谓无功受一宠一,不胜惭惧。
臣实语元忠道:‘公居伊周职任,正可效忠。
’伊尹周公,是千古忠臣,历代瞻仰,陛下用宰相,不使学伊周,将学何人?臣亦明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附元忠,反遭族灭,但鬼神难欺,名义至重,臣不敢诬证元忠,自取冤累。”
我阅此,又为一快。
武氏不便再问,半晌才语道:“张说反复小人,宜一并系治。”
语毕,下座入内。
说乃与元忠一同系狱。
越日,独召说入问,说奏对如前。
武氏再命宰相及武懿宗复讯,说仍执前言,矢口不移,正谏大夫朱敬则等,先后上疏,为元忠讼冤,武氏竟贬元忠为高要尉,说与戬皆流窜岭南。
元忠出狱辞行,伏殿奏陈道:“臣年已老,今向岭南,九死一生,但料陛下他日,必思臣言。”
武氏问道:“将来有甚么祸崇?”
元忠抬头见二张侍侧,便指示道:“这两小儿必为乱阶。”
二张忙下殿叩首,极口称冤。
武氏叱元忠退去,自引二张入宫,不再下制。
侍御史王晙,又奏称元忠无罪,亦不见报。
元忠襆被出都,太子仆崔贞慎等,设饯郊外,被易之闻知,又欲重兴大狱,捏状告密,谓贞慎等与元忠谋反,署名系柴明二字。
武氏复使监察御史马怀素鞫问,怀素集讯数次,并无实据,故意延案不复,内使督促再三,怀素乃入殿自陈,请传柴明对质。
武氏道:“朕不知柴明住处,但教照案鞫治,何用原告?”
怀素道:“事无证据,奈何诬人?”
武氏怒道:“卿欲纵容叛臣么?”
怀素从容道:“臣何敢纵容叛臣?但元忠以宰相被谪,贞慎等以亲故饯行,若即诬他谋反,臣实不敢附和。
从前汉朝栾布,奏事彭越头下,汉祖且不以为罪,况元忠罪状,不如彭越,陛下乃欲诛及送行,岂非过甚?陛下一操一生杀权,如欲加人以罪,不妨取决,圣衷若必委臣讯鞫,臣何敢妄断?只好据实奏闻。”
理直气壮。
武氏听他侃侃直陈,倒也觉得有理,怒气亦为之渐平,便道:“卿且退!朕已知道了。”
怀素退后,此案遂搁置不提,贞慎等乃得免罪。
宋璟尝自叹道:“我不能为魏公伸冤,不但负魏公,并且负朝廷,抱愧恐无已时了。”
璟系邢州南和人,耿介不阿,举进士第,累官至凤阁舍人。
武氏因璟有才,颇加器重,尝召入赐宴,与二张同席。
二张同一居卿列,位居三品,璟系六品官阶,当然入就下座。
易之因武氏重璟,也欢颜相待,虚位与揖道:“公系第一名流,何故下座?”
璟答道:“才劣位卑,张卿以为第一,窃所未解。”
天官侍郎郑果,时亦在座,便插一入道:“宋公奈何称五郎为卿?”
璟奋然道:“就官职言,正当以卿相呼,足下非张卿家奴,乃欲称卿为郎么?”
说得郑果哑口无言,不由的面颊发赤;就是与座诸官,也不禁感愧起来。
到了终席,璟不同二张通语,二张自是怨璟,有时经武氏召幸,未免加入谗言。
偏武氏知他忠直,不欲轻信。
武氏明哲处,却非常人可及,但若无此智,何能临朝至二三十年耶?惟二张势力,总日盛一日,无论宫廷内外,稍忤二张意旨,即遭严谴。
旧皇孙重照,系中宗长子,中宗被废,重照亦贬为庶人。
见三十回。
至中宗复召入东都,立为太子,乃封重照为邵王,且因照字与曌字相通,犯武氏讳,改为重润。
重润妹永泰郡主,嫁与武承嗣子延基,兄妹相见,不免道及二张丑事,二张偶有所闻,即入诉武氏,且请武氏,不复召幸,免滋谤语。
这武氏一爱一二张如活宝,一日不能相离,骤然听得此语,不禁老羞成怒,立召重润兄妹入宫,责他无故谤议,不容分辩,即命内侍加杖。
可怜那两人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杖刑,更兼内侍讨好二张,手下格外加重,竟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烂,及舁回住处,已是气息毫无,魂归冥漠。
武氏怒尚未息,索一性一将继魏王武延基,也同日赐死。
自己侄孙,也不暇顾,一婬一毒至此,可胜浩叹。
同平章事韦安石,见二张凶横益甚,举发他各种罪状,有制令安石与右庶子唐休璟,审问二张。
安石等方欲传讯,哪知内敕复到,竟出安石为扬州长史,休璟为幽营二州都督。
休璟知二张从中媒孽,临行时密语太子道:“二张恃一宠一不臣,必且作乱,殿下应预先防备,免得遭殃。”
太子允诺,休璟自去。
武氏因安石外调,拟选人补缺,意尚未决,可巧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纠众寇边,当遣夏官尚书姚元崇,出任灵武道安一抚大使,控制叛番,召见时令以字为名,免与叛寇相同。
武氏专就是等处着想。
元崇表字元之,陕州硖石人,自是遂以字行。
武氏且令荐举相才,元之对道:“张柬之沈厚有谋,能断大事,现年已八十,请陛下速用为是。”
武氏应诺,待元之去后,即用柬之为同平章事。
柬之先任合州刺史,见前回。
寻与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两人同泛江至中流,谈及武氏革命事。
元琰慷慨太息,竟至泣下。
柬之与语道:“他日你我得志,当彼此相助,同图匡复。”
元琰答称如约。
至是柬之入相,遂荐元琰为右羽林将军,且与语道:“江上旧约,尚相忆否?”
元琰道:“谨记勿忘。”
柬之又结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等,同谋复唐,待时乃发。
长安四年秋季,武氏又复寝疾,累月不见辅臣,惟二张侍侧不离。
凤阁侍郎崔玄暐上疏道:“太子相王,孝友仁明,足侍汤药,宫禁所关甚重,幸无令异姓出入。”
疏上数日,适武氏病得少瘥,乃批答出来,系是“感卿厚意”四字。
二张见此批答,恐致见疏,且虑武氏病笃,必将及祸,因一陰一结一党一援,为预备计。
不料外面已屡有揭帖,说是二张谋反。
二张日夕弥缝,就是武氏得知,也置诸不问。
偏是谣言日甚,不得不令二张加忧,密引术士李弘泰,占问吉凶。
弘泰谓:“昌宗有天子相,劝他至定州造佛寺,可以祈福。”
昌宗方暗自欣幸,奈被许州人杨元嗣闻悉,即行告发。
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武氏命平章事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璟等,审问二张。
昌宗慌忙入白武氏,叩首流涕,自称:“弘泰虽有妄言,臣等实无异心。”
武氏乃令内侍传语问官,嘱他援自首律,减昌宗罪。
承庆神庆复奏云:“昌宗准法首原,弘泰首恶当诛。”
独宋璟与大理丞封全祯,上疏辩驳道:“昌宗屡承一宠一眷,复召术士占相,意欲何为?且果以弘泰为妖妄,何不即执付有司?虽云据实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不得少贷。”
疏入不省。
璟复见武氏,坚请收系二张,武氏仍然不许,但云:“且检详文状,再行定夺。”
璟退出后,竟有制令璟安一抚陇蜀,璟不肯行,上言:“本朝故事,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臣不敢奉制。”
武氏乃改令璟往幽州,推按都督屈突仲翔赃污。
璟又谓:“外臣有罪,须由侍御或监察御史往审,臣不敢越俎代行。”
司刑少卿桓彦范,及凤阁侍郎崔玄暐,又接连入奏,固请武氏加罪昌宗。
武氏乃令法司议罪。
司刑卿韦昇,系玄暐弟,复奏应处大辟,武氏不从。
璟复入请穷治,武氏道:“昌宗已向朕自首,理应减罪。”
璟答道:“昌宗为飞书所一逼一,穷蹙首陈,本非初意,且谋反大逆,罪难首原,若昌宗不伏大刑,何用国法?”
武氏温言劝解,璟厉声道:“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随,只因义愤所激,宁死不恨。”
武氏不觉变色。
内史杨再思在侧,恐璟忤旨,遂宣敕令出。
璟又道:“圣主在此,臣面聆德音,不烦内史擅宣敕命。”
真是硬头子。
武氏无言可驳,只好饬令复讯,遣昌宗至御史台对簿。
璟乃趋出,即诣台立按昌宗。
才经数语,忽由内使持敕特赦,引昌宗自去。
璟不便追还,只长叹道:“不先击小子脑袋,悔无及了。”
用全力搏免,仍被脱一去,应呼负负。
既而武氏令昌宗谢璟,璟不令见,且传语道:“公事公言,若私见便是违法,王法怎得有私哩?”
昌宗格外惭恨。
会璟为子授室,竟谋遣刺客杀璟,幸有人先为通报,璟乃潜宿他舍,才得免祸。
越年正月,即嗣圣二十二年,是年改元神龙。
武氏疾甚,二张仍居中用事,暗蓄异谋。
于是同平章事张柬之,以为时机已至,不应再缓,乃密邀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至第,与语道:“将军今日富贵,从何得来?”
多祚泣下道:“统是先帝所赐。”
柬之道:“今先帝二子,为二竖所危,将军独不思报先帝大德么?”
多祚道:“苟利国家,惟相公驱使,多祚不敢自一爱一身家。”
柬之道:“可真么?”
多祚指天为誓道,“如有虚言,应受天诛。”
柬之大喜,即与同谋匡复事宜,复令桓彦范敬晖李湛等,俱为羽林将军,令掌禁兵。
又恐二张先自启疑,特参入一个武攸宜,使与彦范等同列。
二张果无异言。
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都,柬之语彦范道:“元之到来,吾事济了。”
遂招元之入室,商定大计,且转告彦范等人。
彦范归白母前,母与语道:“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庶不失为忠臣。”
亦是贤母。
于是彦范遂与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李湛杨元琰李多祚等,约同起义,并邀同司刑少卿袁恕己,左羽林卫将军薛思行赵承恩,职方郎中崔泰之,库部员外郎朱敬则,司刑评事冀仲甫,检校司农少卿翟世言,内直郎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入玄武门。
同皎曾尚太子次女新宁郡主,先与李多祚李湛,驰入东宫,奉迎太子。
太子未免疑惧,不敢出来。
同皎道:“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殿下横遭幽废,神人同愤,迄今已二十二年。
今无心悔祸,北门南牙,同心协力,共讨凶竖,恢复大唐社稷,请陛下速至玄武门,亲抚大众,即刻入宫诛逆。”
太子支吾道:“凶竖诚当诛灭,但太后患病未痊,恐致惊胆,愿诸公再作后图。”
庸主实是无用。
李湛忙接入道,“诸将相不顾家族,再造社稷,殿下奈何欲纳诸鼎镬呢?请陛下自往面谕,决定进止。”
太子欲前又却,同皎道:“事不宜迟,迟即有变,殿下亦恐难逃祸呢。”
太子乃行。
既出门外,同皎即扶抱太子上马,代为执辔,驰至玄武门前。
大众欢跃相迎,不待太子开口,便将他拥至内殿,斩关而入。
二张闻变,慌忙趋至殿庑,探听消息,正值羽林军进来,由张柬之等指挥,一齐趋上,刀光闪处,便将两个貌美心凶的一婬一夫,劈作数段。
再进至武氏所寝的长生殿,见殿前侍卫环立,由柬之等叱退,直叩寝门。
武氏闻人声杂沓,料知有变,即力疾起一床一,厉声问道:“何人胆敢作乱?”
柬之等拥太子入室,且齐声道:“张易之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诛二逆,恐致漏泄,故不敢预闻。
臣等自知称兵宫禁,罪应万死。”
武氏为唐室罪人,此时正应直数其罪,贬入别宫。
奈何反自坐罪乎?武氏怒目视太子道:“汝敢为此么?但二子既诛,可还东宫。”
彦范进言道:“太子怎得再返东宫?昔天皇以一爱一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天皇厚恩,故奉太子诛贼,愿陛下传位太子,上顺天心,下副民望。”
武氏不欲允行,因见人情汹汹,又未便严词拒绝,正在踌躇顾虑,蓦见李湛亦立门前,便顾语道:“汝亦为诛易之将军么?我待汝父子不薄,不意乃有今日。”
湛系李义府子,听了此言,竟俯首无词。
武氏又见崔玄暐,也与语道:“他人多因人荐用,惟卿由朕特拔,今亦与彼等同来么?”
玄暐道:“这便是报陛下大德呢。”
武氏不禁顿足道:“罢罢!”
说了两个“罢”字,仍返一床一躺下。
柬之仍拥太子出殿,即令羽林军收捕张同休昌期昌仪,三人捉住双半,遂请太子令,枭首天津桥南,且饬拘二张余一党一,逮韦承庆崔神庆房融等下狱。
一面派袁恕己辅相王旦,统南牙兵,防备不测。
一面召太平公主,令入白武氏,请制传位。
公主因二张谮死高戬,与有夙嫌,此次二张受诛,乐得充这美差,入劝武氏,不到半日,遂请出一道太子监国的制敕。
越宿又颁制传位,复辟功成,大赦天下,改元神龙。
神龙现首不现尾,故其后为韦氏所弑。
惟二张一党一与不赦。
百官登殿朝贺,当由中宗颁敕赏功。
相王加号安国相王,拜为太尉。
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
授张柬之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暐为内史,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敬晖桓彦范为纳言,并赐爵郡公。
李多祚赐爵辽一陽一郡王,王同皎为驸马都尉,兼右千牛卫将军,爵瑯琊郡公。
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赵国公,余皆进秩有差。
越日,徙武氏居上一陽一宫。
又越日,由中宗率同百官,诣上一陽一宫,加武氏尊号,称为则天大圣皇帝。
不复武氏后号,仍称她为皇帝,柬之等殊不晓事。
还朝后,敕令武氏宗族,概守旧官。
皇族子孙,曾遭配没,尽准归复属籍,且量叙官属。
从前周兴来俊臣等冤诬诸人,咸令昭雪,子女俱免配没,一律遣归。
复国号为唐,凡郊庙社稷陵寝,官制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
永淳系高宗年号,见前文。
复以神都为东都,迁武氏七庙至西京,仍命避讳。
贬韦承庆为高要尉,流崔神庆至钦州,房融至房州。
调杨再思留守西京,出姚元之为亳州刺史。
小子有诗咏中宗复辟道:
帝子登台复大唐,山河再造庆重光。
如何诸武仍留孽,又使余凶乱政纲。
看官听着!这姚元之系定策功臣,为何谪出亳州?这种情由,待小子下回再说。
上回叙二张入幸,不过秽乱深宫,罪尚未甚。
至本回方及二张凶恶,冤诬魏元忠,几至于死,非宋璟之规正张说,及张说之指斥张昌宗,则冤狱构成,大刑立至,元忠尚能襆被出都乎?重润兄妹,系出华胄,又被谗死,甚至私引术士,密谋不轨,凶恶至此,死有余辜。
天道福善而祸一婬一,未闻有一婬一人致福者,况益以凶恶乎?张柬之等,举兵讨逆,名正言顺,二张之诛,正天之假手柬之,为一婬一恶者示之报也。
惟一婬一后尚存,且加尊号,余孽未殄,仍守旧官,柬之等但知惩前,不务毖后,固为失策,昭昭者天,岂尚未厌祸,再欲乱唐耶?读此回为之一快,又为之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