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经
三国权
【原文】
(《蜀》、《吴》、《魏》)
论曰:臣闻昔汉氏不纲,网漏凶狡。
袁本初虎视河朔,刘景升鹊起荆州,马超、韩遂雄据于关西,吕布、陈宫窃命于东夏,辽河、海岱,王公十数,皆阻兵百万、铁骑千群,合纵缔交,为一时之杰也。
然曹一操一“挟天子令诸侯”,六七年间,夷灭者十八九。
虽吴、蜀蕞尔国也,以地图按之,才四州之土,不如中原之大都。
人怯于公战,勇于私斗,轻走易北,不敌诸华之士。
角长量大,比才称力,不若二袁刘吕之盛。
此二雄以新造未集之国,资逆上不侔之势,然能抚剑顾眄,与曹氏争衡;跃马指麾,而利尽南海。
何哉?则地利不同,势使之然耳。
故《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
古语曰:“一里之厚,而动千里之权者,地利也。”
故曹丕临江,见波涛汹涌,叹曰:“此天所以限南北也!”刘资称南郑为“天狱”、斜谷道为“五百里石一穴一”。
稽诸前志,皆畏其深阻矣。
虽云:天道顺,地利不如人和。
若使中材守之,而延期挺命可也,岂区区艾、浚得奋其长策乎?由是观之,在此不在彼。
于戏!“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故“不尽知用兵之害,则不能知用兵之利”,有自来矣。
是以采摭其要,而为此权耶。
夫囊括五湖,席卷全蜀,庶知害中之利,以明魏家之略焉。
蜀
天帝布政房心,致理参伐。
参伐则益州分野(以东井、南股、距星为界,东井、南股、距星连钺者是也。
觜星度在参右足,玉井所衡星是也。
西距星即参中央三星西第一星是也。
)。
按《职方》则雍州之境,据《禹贡》则梁州之域,地方五千里,提封四十郡,实一都会也(常璩《国志》云:“蜀,其卦直坤,故多斑彩之章;其辰直未,故尚滋味。
《诗》称文王之化,被于江汉之域,有文王之化焉。
秦豳同诗,秦蜀同分,故有夏声”云。
)。
故古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其有以矣。
王莽末,公孙述据蜀。
(述字子陽,扶风茂陵人也,王莽时为导江卒正,治临邛。
及更始立,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南陽人宗成略汉中,商人王岑亦起兵于雒县,自称定汉将军,以应成。
述闻之,遣使迎成,成等至成都,掳掠暴横,述意恶之,召县中豪杰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
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室屋烧燔,此寇贼,非义兵也。
吾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诸卿欲并力者即留,不欲者便去。”
豪杰皆叩头愿效死。
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自东方来,假述辅汉将军、益州牧。
乃选一精一兵千余人而击宗成等,破之。
别遣弟恢于绵竹击更始所置益州刺史张忠,又破之,由是威震益部者也。
)
益部功曹李熊说述曰:“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若奋发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
今山东饥馑,人民相食,兵所屠灭,城邑丘墟。
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
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械之饶,不可胜用。
又有鱼盐、铜铁之利,浮水转漕之便。
北据汉中,杜褒斜之隘;东守巴郡,拒捍关之口。
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
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
东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以震荆扬。
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
今君王之一声闻于天下,而位号未定,志士狐疑。
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归依。”
(述曰:“帝王有命,吾何德以当之?”
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
王何疑焉?”
遂然之也。
)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
(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也。
)
自更始败后,光武方事山东,未遑西伐。
关中豪杰多拥众归述。
其后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兵且西向,说述曰:“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
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
不及此时摧危乘胜,以争大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武王复出也。
今汉帝释关陇之忧,专一精一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
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
发间使,招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
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
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
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
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人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一精一兵。
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一靡一;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
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
(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昔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有左右之助,而欲出师于千里之外,以广封疆者也。”
邯曰:“今东帝无尺寸之一柄一,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争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效隗嚣欲为西伯也。”
范晔曰:“援旗纠族,假制明神迹。
夫创图首事,有以识其风矣。
终于孤立一隅,介于大国,陇坻虽隘,非有百二之势,区区两郡以御堂堂之锋,则知其道有足怀者,所以栖有四方之杰。
夫功全则誉显,业谢则衅生,回成丧而为其议者,或未闻焉!若嚣命会符运,敌非天力,坐论西伯,岂多嗤也乎?”
)
述不听邯计。
光武乃使岑彭、吴汉伐蜀,破荆门,长驱入江关。
(岑彭为蜀刺客所杀,吴汉并将其军,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
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陽武以东诸小城皆降。
光武戒汉曰:“成都十万众,不可轻也。
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
若不敢来攻,转营追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
汉乘利将步骑二万余人进一逼一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
使副将刘尚将万余人屯江南,相去二十余里。
光武闻之,大惊,让汉曰:“贼若出兵缀公,而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他者,急引兵还广都。
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攻汉,使别将劫刘尚,令不得相救。
汉乃闭营,三日不出,多树旛旗,使烟火不绝。
夜衔枚引兵与尚军合,丰等不觉。
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将攻江南,汉破之,斩谢丰。
于是引还广都,以状闻光武,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
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疲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其郭中。
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人,以配延岑。
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
汉堕水,缘马尾得出。
述乃自将攻汉,三合三胜。
自旦及中,军士不得食,并疲。
汉固命壮士突之,述兵大败也。
)
军至成都,述出战,兵败被刺,洞胸死,夷述妻子,焚其宫室。
(光武闻之,怒以谴汉曰:“城降三日,吏人服从。
一旦放兵纵火,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
乃下诏慰之。
其忠节志义之士,并蒙旌显,李育以有才干擢用之。
于是西土感悦,莫不归心焉。
范晔曰:“昔赵陀自王番禺,公孙亦窃带蜀汉,推其无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将以边地处远,非王化之所先乎?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方乃坐饰边幅,以高深自安,昔吴起所以惭魏侯也。
及其谢群臣,审废兴之命,与夫泥首衔玉者,异日谈也。”
)
至灵帝时,政理衰缺,王室多故,雄豪角逐,分裂疆宇。
以刘焉为益州牧。
(焉,鲁恭王后也。
时四方兵寇,焉以为刺史威轻,乃建议改置牧伯,镇安方夏,清选重臣以居其任,以焉为益州牧。
是时,梁州贼马相聚疲役之人数千,先杀绵竹令,进攻雒县。
州从事贾龙先领兵数千在犍为,遂纠合吏人攻相,破之。
乃选吏迎焉,遂领益州牧也。
)焉死,子璋立。
(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立为刺吏。
初,南陽三辅人数万户流入益州,焉悉收以为兵,名曰:“东州兵”。
璋一性一柔宽,无威略,东州人侵暴。
赵韪因人情不缉,乃结州中大姓。
东州人畏见诛灭,乃同心并力,为璋殊死战,斩赵韪。
时张鲁亦以璋懦弱,不承顺璋,遂自雄于巴蜀也。
)为刘备所围,遂降。
(备迁璋于公安,归其财宝。
后以病卒。
)
初,刘备为豫州牧也。
(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也。
少言语,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
徐州牧陶谦表先主为豫州牧。
后谦病,使人迎先主,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以州与之。”
陈登曰:“袁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
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人,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若使君不见听,登亦未敢听使君。”
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耶?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
遂领徐州。
陈登遣使诣袁绍曰:“天降灾戾,祸臻鄙州,州将殂殒。
士人无主,恐一奸一雄一旦承隙,以贻盟主日侧之忧,辄共奉平原相刘府君,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
方今寇难纵横,不遑释甲,谨遣下吏告执事。”
袁绍答曰:“刘玄德,宏雅有信义。
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为曹公所破,走屯新野。
(时刘表薨,诸葛亮说攻琮,荆州可有。
先主曰:“荆州临亡,托我以遗孤,吾不忍也。”
荆州人多归先主,先主日行十余里。
或曰:“宜速行保江陵。”
先主曰:“夫济大事者,以人为本。
今人归吾,何忍弃去。”
习凿齿曰:“刘主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一逼一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
视其所以结物情,岂徒投醪、抚寒、含蓼、问疾而已?其终济大业者,不亦宜乎?”
)
闻诸葛亮躬耕南陽,乃三诣亮于草庐之中,屏人言曰:“汉室倾颓,一奸一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行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意犹未已。
君谓计将安出?”
亮答曰:“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曹一操一比于袁绍,名微而众寡,然遂能克绍。
以弱为强者,非唯天时,抑亦人谋也。
今一操一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传》曰:“求诸侯,莫如勤王。”
此之谓也。
)。
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代,国险而民附,贤能为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江、汉,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后。
将军既帝室之冑,信义着于四海,总览英雄,思贤如渴。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岨,西和诸戎,南抚夷越,结好孙权,内修政理。
天下有变,则命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时曹公破荆州,先主奔吴。
(先主之奔吴也,论者以孙权必杀之。
程昱料曰:“曹公无敌于天下,初举荆州,威震江东。
权虽有谋,不能独当也。
刘备,英雄也,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权必资以御于我,难解势分,备资以成,不可得杀也。”
权果多与备兵,以御太祖。
时益州刺史刘璋闻曹公征荆州,遣别驾张松诣曹公,曹公时已定荆州,走先主。
曹公不存录松,松劝璋自绝。
习凿齿曰:“昔齐桓公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国;曹一操一渐自骄伐,而天下三分。
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弃之于俯仰之顷,岂不惜乎?是以君子劳谦日昃,虑以下人,功高而居之以让,势尊而守之以卑,夫然后能有其富贵,保其功业,传福百代,何骄矜之有哉?君子是以知曹一操一之不能遂兼天下也。”
)
备用亮计,结好孙权,共拒曹公于赤壁,破之。
曹公北还,权乃以荆州业备。
(周瑜上疏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室,多其美一女玩好之物,以娱其耳目。
分此三人,各置一方。
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
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龙得云雨,非复池中物也。”
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故不纳也。
)
庞统说备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
东有吴孙,北有曹氏,鼎足之计,难以得志。
今益州国富人强,户口百万,郡中兵马,所出毕具,宝货无求于外。
今可权借以定大事。”
备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一操一也。
一操一以急,吾以宽;一操一以暴,吾以仁;一操一以谲,吾以忠。
每与一操一反,事乃可成耳。
今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者,吾所不取也。”
统曰:“权变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
兼弱吞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各事定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
备乃使关羽守荆州,欲自取蜀。
(时孙权遗使报备,欲共取蜀,曰:“米贼张鲁居王巴汉,为曹一操一耳目,规图益州,刘璋不能自守。
若一操一得蜀,则荆州危矣。
今欲先攻取璋,进讨张鲁,首尾相连,一统吴楚,虽有十一操一,无所忧也。”
或说备宜报听许,吴终不能越荆有蜀,蜀地可有也。
主薄殷观曰:“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返为吴所乘,则大事去矣!”备从之,拒答权曰:“益州民富国强,土地阻险,刘璋虽弱,足以自守。
张鲁虚伪,未必尽忠于一操一。
今暴师于蜀汉,转运于万里,欲使战克攻取,举不失利,此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事。
今曹一操一三分天下有其二,将饮马沧海,观兵吴会。
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借枢于一操一,使敌乘其隙,非计也。”
权知备意,乃止也。
)
会刘璋闻曹公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
别驾张松说璋曰:“曹公兵强,无敌于天下。
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
若使之讨鲁,鲁必破。
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
璋然之,遣法正迎先主。
(时黄权谏曰:“左将军有枭名,今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以客礼待之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垒一卵一之危。
愿且闭境以待河清。”
时刘巴亦谏曰:“备,雄杰人也。
入必有为,不可内也。”
既入,巴又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
璋并不听。
)
先主与璋会涪。
璋既还成都,先主当为璋北征汉中。
统复说备曰:“陰选一精一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
璋既不武,又素无豫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
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仗强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来谏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将军未至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
此二子俱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
返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计也。
若沉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
先主然其中计。
(初,张松、法正见备,备以私意接纳,尽其殷勤。
因问蜀中兵器、府库、人马众寡及诸要害,松等具为言之,又画地图,处置山川,由是尽知益州虚实。
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明年,曹公征孙权,权呼先主自救。
备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欲以东行救权,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半给。
备因激怒其众曰:“吾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不遑宁居,今积帑藏之财,而吝于赏功,望士大夫为出死力战,其可得乎?”
乃召璋白水军督杨怀,责以无礼,斩之。
使黄忠等勒军向璋。
先主径至关,质诸将士卒妻子。
引兵从忠等进到涪,据其城。
璋所遣将皆破败也。
)即斩怀等,自葭萌南还取璋。
时郑度说璋曰:“左将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野谷是资,计莫若尽驱巴西、梓潼人,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
彼请战不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
走而击之,则必禽矣。”
璋不用度计。
先主遂长驱,所过必克,而有巴蜀。
(刘备袭蜀,丞相掾赵戬曰:“刘备其不济乎?拙于用兵,每战必败,奔亡不暇,何以图人?蜀虽小国,险固四塞,独守之国,难卒并也。”
征士傅干曰:“刘备宽仁有度,能得人之死力;诸葛亮达理知变,正而有谋而为之相;张飞、关羽勇而有义,皆万人敌而为之将。
此三人者,皆人杰也,以刘备之略,三杰佐之,何为不济?”
先主围成都数十日,璋出降。
蜀中殷盛丰乐,先主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
初攻刘璋,备与士众约曰:“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豫焉!”及拔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
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
备从之。
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先主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糜竺、简雍为宾友。
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彭羕者,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
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
有志之士无不竞劝也。
)
群臣劝先主称尊号,先主未许。
诸葛亮曰:“昔吴汉、耿纯等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
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
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
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即帝位,乃其宜也。
士大夫久勤苦者,亦望尺寸之功名,如纯言耳。”
先主于是即帝位。
(谯周等劝进云:“臣父群未亡时,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应之。
此为异瑞。
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
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
是年,太白、荧惑、镇星常从岁星,相追近。
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谋,岁星主义。
汉位在西,义之上方。
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
时许帝尚存,故群下不敢漏言。
顷者荧惑复追岁星,见在胃、昴。
胃、昴为天纲。
《经》曰:“帝王处之,众邪消亡”。
愿大王应天顺人,速即洪业,以宁海内也。”
)
时曹公拔汉中。
(初,魏太祖破张鲁于汉中,刘晔进计曰:“明公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威震天下,势慑海外。
今举汉中,蜀人望风,破胆失守,推此而前,蜀可传檄而定。
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附,人心震恐,其势自倾。
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
若小缓之,诸葛孔明明于治体,关羽、张飞勇冠三军,武毅以威之,文德以抚之,据险守要,不可犯矣!今时不取,必有后忧。”
太祖不从。
居七日,蜀降者言蜀中惊扰,虽斩之,犹不禁。
太祖又问晔曰:“蜀可伐否?”
对曰:“今已小安,不可动也。”
)
法正说先主曰:“曹一操一一举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一合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力不足也,将内有忧一逼一故耳。
今算渊、合才略,不胜国之将率,举众往讨,则必克之。
克之日,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境拓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
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
先主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正亦从行。
先主由陽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山作营。
渊将兵来争其地。
正曰:“可击矣。”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渊等授首,遂奄有梁汉。
时魏使夏侯楙镇长安,蜀将魏延就诸葛亮请兵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以袭长安,亮不许。
(《魏略》曰:“夏侯楙为安西将军,镇长安。
诸葛亮于南郑与群下计议,魏延曰:“闻夏侯楙,少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一精一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
闻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长安唯有御史、京兆太史耳,横门邸阍与散人之谷,足周食也。
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亦足以达。
如此则一举而咸陽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悬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万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也。
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
亮制而不许。
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己才用之不尽也。”
)
其后吴孙权袭关羽,取荆州。
(范晔曰:“刘备令关羽镇守荆州。
吴将吕蒙拜汉昌太守与关羽分土接境,知羽枭雄有并并心,且居上流,其势难久。
蒙乃密陈计策曰:“今征虏守南郡,潘璋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
蒙为国家前据襄陽。
如此,何忧于一操一?何赖于羽?”
将图之,会羽讨樊,留兵将备南郡。
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
蒙常有病,乞分众还建业,以治病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
尽赴襄陽,大军浮江,昼夜驱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擒也。”
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陰与图计。
羽果信之,稍撒兵赴樊。
权遂遣蒙在前,伏其一精一兵于[舟冓]舻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缚之,是故羽不闻知。
蒙入据城,尽得羽将士家属,皆抚一慰,约令军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
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
羽使人还,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皆委羽而降,即父子俱获。
初,孙权之讨羽也,遣使报魏云:“欲讨关羽自效,乞不漏露。
今羽有备,群臣咸言密之是宜。”
董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
宜露其事。
羽闻权上,即当还护其城,围得速解,便获其利。
可使两贼相持,我乘其弊。
若密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也。”
乃使射书于围中及羽屯内。
侯犹豫未去。
陆逊至,破江陵。
羽走至临沮,为吴将潘璋所杀也。
)
先主怒吴,伐之,败绩。
还蜀,至永安而崩。
(初,魏文帝闻备东下与孙权交战,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机,岂有七百里营可以距敌乎?包原隰阻险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法所忌。
孙权上事今至矣!”后七日,权破备于夷陵,书至。
)
后主禅即位。
(下诏曰:“朕闻善积者昌,祸积者丧,古今常数也。
曩者汉祚中微,网漏凶慝,董卓造难,震荡京畿;曹一操一阶祸,窃执天衡;子丕孤竖,敢寻乱阶,盗据神器,更姓改物,世济其凶。
当此之时,天下无主,则我帝命殒越于下。
昭烈皇帝光演文武,存复祖业,诞膺皇纲,不坠于地。
万国未靖,早世遐殂,朕以幼冲,继统鸿业,未习保傅之训,而婴祖宗之重,光载前绪,未有攸济,朕甚惧恶。
诸葛丞相弘毅忠壮,忘身忧国,今授之以旄钺之重,付之以专命之权,统领步骑二十万众,董督元戎,龚行天伐,除患宁乱,克复旧都,在此行也。
伐其元帅,吊其残人,他如诏书律令者也。”
)
先是,吴主孙权请和。
(吴使张温使蜀,权谓温曰:“卿不宜远出,恐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与曹氏通意。
故屈卿行人之义,受命不受辞也。”
对曰:“臣入无腹心之规,出无专对之用,惧无张老延誉之功,又无子产陈事之效,然诸葛亮达见计数,必知神虑屈伸之宜,加受朝廷天覆之惠。
推亮之心,必无疑贰。”
温至蜀,诣阙拜章曰:“昔高宗以谅陰,昌殷祚于中兴;成王以幼冲,隆周德于太平。
今陛下以聪明之姿,等契往古,总百揆于良佐,参列一精一之炳耀,遐迩望风,莫不忻赖,吴国勤任膂力,清澄江浒,愿与有道平一宇内,委心协规,有如河水。
使下臣温通致情好。
陛下敦崇礼义,未便耻忽。
臣自入远境,及即近郊,频蒙劳来,以荣自惧。”
蜀使马良使吴。
良谓亮曰:“今衔国命,协穆二家,幸为良介于孙将军。”
亮曰:“君试自为文。”
良即草曰:“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以绍昆吾豕韦之勋,其人吉士。
荆楚之令,鲜于造次之华,而有克终之美。
愿降心存纳,以慰将命。”
权大敬待之也。
)
丞相诸葛亮虑权闻先主殂,有异计,乃遣邓芝修好于权。
权果狐疑不时见芝,芝自表请见。
权语芝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一逼一,为魏所乘,不自保全。
以此犹豫耳。”
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土,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一时之杰也。
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兼并天下,返可鼎足而立,此理势之自然也。
大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内侍。
若其不从,则奉辞伐叛,蜀必顺流,见可而进。
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
权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
遂自绝魏,与蜀连和。
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等,与诸葛亮书,陈天命,欲使举国称蕃。
亮不答书,作正议曰:“昔在项羽,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秉帝者之势,卒就汤镬,为后来戒。
魏不审鉴,今次之矣。
免身为幸,灭在子孙。
而二三子多逞苏张诡一靡一之说,奉进欢兜滔天之辞,欲以诬毁唐帝,讽解禹、稷,所以徒怀文藻,烦劳翰墨,大雅君子所不为也。
又《军志》曰:“万人必死,横行天下。”
昔轩辕氏挈卒数万,制四帝,定海内,况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可得干拟者哉!”亮死后,魏令邓艾伐蜀,蜀兵败。
后主用谯周策降魏。
(议曰:国君为社稷死则死,为社稷亡则亡。
谯周劝后主降魏,可乎?孙盛曰:“《春秋》之义,国君死社稷,卿大夫死位,况称天子而辱于人乎?周谓万乘之君,偷生苟存,亡礼喜利,要冀微荣,惑矣!且以事势言之,理有未尽,何者?禅虽庸主,实无桀纣之酷,战虽屡北,未有土崩之乱,纵不能君臣固守,背城一战,自可退次东鄙,以思后图。
是时罗宪以重兵据白帝,霍弋以强卒镇夜郎,蜀土险狭,山水峻隔,绝巇激湍,非步卒所涉。
若悉收舟楫,保据江州,征兵南中,乞师东国,如此则姜、廖五将,自然云从;吴之二师,承命电赴。
何投寄之无所,而虑于必亡耶?魏师之来,搴国大举。
欲追则舟楫一靡一资,欲留则师老多虞,且屈伸有会,情势代起,徐因思旧之人以攻骄惰之卒,此昭王所以走阖闾、田单所以摧骑劫也。
何为忿忿,遽自囚虏、下坚壁于敌人,致斫石之至恨哉?葛生有云:“事不济即亡耳,安能复为之下?”
壮哉斯言!可以立懦夫之志矣!观古燕、齐、荆、越之败,或国覆主灭,或鱼悬鸟窜,终成建功立业,匡复社稷。
岂曰天助,抑人谋也。
向使怀苟存之计、纳谯周之言,何颓基之能构、令名之可获哉?禅既暗主,周实驽臣,方之申包胥、田单、范蠡、大夫种,不亦远乎?”
)
晋时,李特复据蜀。
(初,特在蜀暴横,晋乃募取特兄弟,许以重赏。
未暇,宣闻,遂不藏本。
特子骧见书,悉改其购云:“敢斩六郡人头首李、任、闫、赵等及氐叟王一人,诣官,许以重赏。”
六郡人见之大骇,遂并反归特。
益州牧罗尚遣隗伯攻李雄于郫城,迭有胜负。
冬十月,雄与朴泰金,鞭之流血,令泰佯得罪奔尚,欲为内应。
尚信之,以兵随。
泰、雄内外击之,大破尚军。
雄乘胜追蹑,夜至城下,因称万岁,诳尚城中云:“已得郫城。”
尚信之,开少城门,雄军得入。
尚遂遁走,遂克成都称王也。
)
晋桓温灭之。
至宋义熙中,谯纵又杀益州刺史一毛一璩于成都,称成都王。
(初,一毛一璩使任约赴义军,军至枝江,会刘毅败,约奔桓振。
璩闻约奔桓振也,自将兵三千,由外水下。
谯纵为之参军,使将梁州兵五百人,从内水发。
梁州人不欲东,遂推纵为主,反攻涪城,克之。
璩闻难作,自略陽城,步还至成都,为纵一党一所杀也。
)
宋使朱龄石灭之,此蜀国形也。
(议曰:吴蜀唇齿之国,蜀灭则吴亡,信乎?陆士衡曰:“夫蜀盖蕃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也。
何则?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川隘流汛,水有惊波之难,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舳舻千里,前驰不过百舰。
故刘氏之伐陆公,譬之长蛇,其势然也。”
故黄权称曰:“可以往,难以返,此兵之挂地也。”
古云:“夫道狭路险,譬如两鼠斗于一穴一,将勇者胜也。”
)
吴
丑为星纪,吴越之分,上应斗牛之宿,下当少陽之位。
(今之会稽、九江、丹陽、豫章、庐江、广陵、六安、临淮,皆吴之分野;今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南海,皆越之分野。
)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扬州保强(保,恃也。
),三代要服,不及以正。
国有道则后服,无道则先叛。”
故《传》曰:“吴为封豕长蛇,荐食上国,为上国之患,非一日之积也。”
汉高帝时,淮南王英布反(布都六安,今寿州是也。
)。
反书闻,上召诸将,问:“布反,为之奈何?”
汝陰侯滕公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有筹策,可问。”
(初滕公问令尹,令尹曰:“是故当反。”
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疏爵而赏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
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故反耳。”
)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
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
上曰:“何谓上、中、下计?”
令尹曰:“东取吴(苏州是也),西取楚(荆州是也),并齐取鲁(齐,青州;鲁,兖州。
),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
(议曰:合从山东,为持久之策,上计也。
)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
(议曰:长驱入洛,以决一朝之战,中计也。
)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
(议曰:自广江表,无窥中原之心,下计也。
桓谭《新论》曰:“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
及为之,上者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因而伐之,成多得,道之胜。
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败狐疑,须计数而定。
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
然亦不如察薛公之言,上计云:“取吴楚,并齐鲁及燕赵者。”
此广道地之谓。
中计云:“取吴楚,并韩魏,塞成皋,据敖仓。”
此趋遮要争利者也。
下计云:“取吴下蔡,据长沙以临越。”
此守边隅、趋作罫者也。
罫,音为卦反。
)
上曰:“是计将安出?”
令尹对曰:“出下计。”
上曰:“何为废上、中计而出下计?”
令尹曰:“布故郦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国,此皆为身不顾其后、为万世虑者。
故曰出下计。”
上曰:“善。”
果如策。
(乃封薛公千户也。
)
是后吴王刘濞以子故而反。
初发也,其大将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就功。
臣愿得奇兵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
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藉人亦且反王。”
吴王不许。
其少将桓将军复说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阻;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
愿大王所过城邑,不下,宜弃去,疾西据雒陽武库,食敖仓之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
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
即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
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摧锋之计耳,安知大虑?”
吴王不从桓将军之计,乃自并将其兵。
汉以太尉周亚夫击吴楚,亚夫用其父客计,遂败吴。
(客计在(霸纪上)。
)
淮南王刘安怨望其父厉王长死,谋为叛逆,问伍被曰:“吾举兵西向,诸侯必有应者,即无奈何。”
被曰:“南收衡山(衡州),以击庐江(庐州),有浔陽之船,守下雉之城(在江夏,县名也。
),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洪州是也),强一弩一临江而守,以禁东郡之下,东收江都(扬州也)、会稽(越州也),南通劲越,屈强江淮间,犹可一举得延岁月之寿。”
王曰:“善。”
未得发,会事泄,诛至。
后汉灵、献时,Yan人擅命,天下提契,政在家门。
(何进谋诛Yan宦,太后不从。
进乃召董卓诣京师,以胁迫太后。
密令卓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一宠一,浊乱海内。
昔赵鞅兴晋陽之甲,以逐君侧之恶。
臣辄鸣钟鼓,如洛陽,讨让等罪。”
卓未至,进败,及卓到,遂废立,天下乱矣。
议曰:家门,大夫也。
)
时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陽太守张咨,袁术得据其郡。
坚与术合纵,欲袭夺刘表荆州,坚为流矢所中,死。
(初,刘表据荆州也,闻江南贼盛,谓蒯越等曰:“吾欲征兵,恐不集,其策焉出?”
对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理者,义不足也。
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趋下,何患不附?袁术勇而无谋,宗贼贪暴,为下所患,若示之以利,必以众来。
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人有乐存之心,必襁负而至。
兵强士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陽,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至,无能为也。”
后果然。
)
孙坚死,子策领其部曲,击扬州刺史刘繇,破之,因据江都。
(策闻袁术将欲僭号,与书谏曰:“昔董卓无道,陵虐王室,祸加太后,暴及弘农,天子播越,宫庙焚毁。
是以豪杰发愤,沛然俱起。
然而河北异谋于黑山,曹一操一毒被于东徐,刘表僭乱于荆南,公孙叛逆于朔北。
正礼阻兵,玄德争盟,当谓使君与国同规,而舍是弗恤,莞然有自取之志,惧非海内企望之意。
昔成汤讨桀,犹云:“有夏多罪。”
;武王伐纣,曰:“殷有重罚。”
此二王者,虽有圣德,假时无失道之过,无由一逼一而取也。
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
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一宠一之盛,莫与为比。
宜效忠节,以报王室。”
术不纳,策遂绝之也。
)
策闻魏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将渡江袭许,未济,为许贡客所杀。
(初,策有是谋也,众皆惧,魏谋臣郭嘉料之曰:“策,英雄豪杰,能得人死力。
然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
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果为许贡客所杀也。
)
策死,弟权领其众。
(时吴割据江南,席卷交广也。
)属曹公破袁绍,兵威日盛,乃下书责孙权,求质。
张昭等会议不决。
权乃独将周瑜,诣其母前定议。
瑜曰:“昔楚国初封于荆山之侧,不满百里之地。
继嗣贤能,广土开境,立基于郢,遂据荆、扬,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余年。
今将军乘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一精一粮多,将士用命。
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
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前。
有何一逼一迫而欲送质?质子一入,不得不与曹氏;曹氏命召,不得不往,便见制于人也。
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与,徐观其变。
若曹氏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必将自一焚。
韬勇枕威,以待天命,何送质之有?”
权母曰:“公瑾议是也。”
遂不送质。
(策薨,权年少,初统事。
太妃忧之,引见张昭、董袭等。
问曰:“江东何可保安不?”
袭对曰:“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德在人;讨虏承基,大小用命。
张昭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
众皆壮其言也。
)
后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
(初刘表死,鲁肃进说曰:“夫荆楚与我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
沃野万里,士人殷富。
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
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并慰劳军中用事者。
说刘备使抚养表众,共拒曹一操一。
肃未到,琮已降也。
)
曹一操一得其水军船,步卒数十万,吴将士闻之皆恐。
孙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
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
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
今日拒之,事更不顺。
且将军大势可以拒一操一者,长江也。
今一操一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一操一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周瑜曰:“不然。
一操一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
将军以神武之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一精一兵足用,英豪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
况一操一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一操一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决胜负于舟楫可也;今北土既未安,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一操一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蒿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一操一皆冒行之。
将军擒一操一,宜在今日。
瑜请得一精一兵三万人,进住夏口。
保为将军破之。”
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
今数雄已灭,唯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
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时权军柴桑,刘备在樊,曹公南征刘表,会表卒,子琮举众降。
先主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闻之,遂率其众南行,为曹公所追破。
刘备至夏口,诸葛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孙将军。”
遂见,说曰:“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一操一并争天下。
今一操一芟夷大难,略已平矣。
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
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争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当,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
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
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冑,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
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得复而为人之下?”
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一操一者。
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
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所将一精一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
曹一操一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骑一日一一夜行三百里,此所谓强一弩一之末不能穿鲁缟者也。
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
且北方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人附一操一者,一逼一兵势耳,非心服也。
今将军诚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一操一军必矣!一操一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权大悦,即遣周瑜、鲁肃,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也。
)
周瑜等水军三万,与刘备并力距曹公,用黄盖火攻策,遂败曹公于赤壁。
(初一日交战,曹公军破,返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
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
然观一操一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
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
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盖又预便走舸,各系火船后,因引次俱前。
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
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至如箭,飞埃绝焰,烧尽北船。
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焰涨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瑜率轻锐寻继其后,雷鼓大进。
曹一操一留曹仁等守江陵,径自北归。
瑜又进南郡,与仁相对,仁遂退也。
)
曹公败,径北还,权遂虎视江表。
(时刘璋为益州牧,外有张鲁寇侵。
瑜乃诣京见权曰:“今曹一操一新衄,方忧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
瑜与将军据襄陽以蹙曹,北方可图也。”
权许之。
会瑜卒,不果也。
)
初,周瑜荐鲁肃才宜佐时,权即引肃对饮曰:“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
孤承父兄遗业,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惠顾,何以佐之?”
肃对曰:“昔高帝区区,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之曹一操一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犹曹一操一不可卒除。
将军为计,唯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规模如此,亦自无嫌。
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
及是平一江浒,称尊号,临坛顾谓公卿曰:“昔鲁子敬尝道此,可谓明于事势矣。”
(议曰:陆士衡称孙权:执鞭鞠躬,以重陆公之威;悉委武卫,以济周瑜之师;卑官菲食,以丰功臣之赏;披怀虚己,以纳谋士之算;屏气局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损味,以育凌统之孤。
是以忠臣竞尽其能,志士咸得肆力,而帝业固矣。”
黄石公曰:“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
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
降体以体,降心以心。”
由此观之,孙权“执鞭鞠躬”,降体者也;“披怀虚己”,心降者也。
善终令始,不亦宜乎!)
黄武元年,魏使大司马曹仁步骑数万向濡须,濡须督朱桓破之。
(初,曹仁欲以兵袭取中洲,伪先扬声欲东攻羡溪,桓分兵赴羡溪。
既发卒,而仁奄至。
诸将业业,各有惧心。
桓喻之曰:“凡两军交战,胜负在将,不在众寡。
诸君闻曹仁用兵孰与桓耶?兵法所以称“客倍而主人半”者,谓俱在平原,无城池之守,又谓士众勇怯齐等故耳。
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马疲困。
桓与诸将共据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林,以逸待劳,为主制客,此百战百胜之势也。”
桓因偃旗鼓,外示虚弱,以诱致仁。
仁果遣子泰攻濡须城,分遣诸将袭中洲。
中洲者,部曲妻子所在。
泰等退,桓遂枭其诸将也。
)
七年,又使大司马曹休骑十万至皖城,迎周鲂。
鲂欺之,无功而返。
(吴鄱陽太守周鲂谲诱遭休。
休迎鲂至皖城,知见欺,当引军还,自负众盛,邀于一战。
朱桓进计于元帅陆逊曰:“休本以亲威见任,非智勇名将也。
今战必败,败必走,走道当由夹石、挂车。
此两道,地皆厄险。
若以万兵柴路,则彼众必尽,而休可生虏。
臣请将所部以断之,若蒙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乘胜长驱,进取寿春,割有淮南,以窥许、洛。
此万代一时,不可失也。”
权先与陆逊以议,逊以为不可,故计不施行也。
)
至权薨,皓即位,穷极一婬一侈,割剥蒸人,崇信一奸一回,贼虐谏辅。
晋世祖令杜预等伐吴,灭之。
(议曰:昔魏武侯浮西河,顾谓吴起曰:“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
吴起对曰:“昔三苗氏左洞庭而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君,左河济、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仁政不修,汤放之。
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
今孙皓席父祖之资,有天阻之固,西距巫峡,东负沧海,长江判其区宇,峻山带其封域,地方几万里,荷戟将百万。
而一朝弃甲,面缚于人,则在德之言为不刊之典耶?对曰:何为其然?陆机曰:“《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
《玄》曰:“乱不极,则理不形。”
言帝王之因天时也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
《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
言国之恃险也。
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险。”
言守之由人也。
吴之兴也,参而由焉。
孙卿所谓“合其参”者,及其亡也,恃险而已。”
娄敬曰:“周之衰也,分而为两,天下莫朝,周不能制。
非其德薄也,形势弱也。”
由此观之,国之兴亡亦资险,云:非唯在德而已矣。
)
至晋永嘉中,中原丧乱,晋元帝复渡江,王江南。
宋、齐、梁、陈,皆都焉(事在(霸纪上)。
)。
此吴国形也。
魏
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弱,守在诸侯。
当汉之季,一奸一臣擅朝,九有不澄,四郊多垒。
虽复诸侯释位,以闲王政,然包藏祸心,各图非冀。
魏太祖不世出,灵武冠时。
值炎一精一幽昧之期,逢风尘无妄之世,嗔目张胆,首建义旗。
时韩暹、杨奉挟献帝自河东还洛陽。
(灵帝崩,太子辨即位,并州牧董卓入朝,因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以董卓为太师,迁都长安。
司徒王允诛卓,卓将郭汜、李傕围长安城,城陷,杀王允。
后李傕与郭汜有隙,傕质天子于其家。
傕将杨奉谋杀傕,事泄,叛傕,傕衰弱,天子乃得出奔。
杨奉欲以天子还洛陽,郭汜追天子于弘农之曹陽。
奉等败,杀公卿略尽。
天子渡河,都安邑,以韩暹为征东将军,持政还洛陽。
洛陽宫室烧尽,百官被荆棘,太祖迎天子都许。
暹、奉出奔也。
)
太祖议迎都许,或以为山东未定,不可。
荀彧劝太祖曰:“昔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天下归心。
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以山东扰乱,未能远离关右,然犹分遗将帅,蒙险通使,虽御外难,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
今车驾旋轸,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虽有逆节,不能为累,明矣。
韩暹、杨奉其敢为害,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
太祖至洛陽,奉天子都许。
维其弛紊,纫其赘旒,俾我汉家不失旧物矣。
于是运筹演谋,鞭挞宇内,北破袁绍,南掳刘琮,东举公孙康,西夷张鲁。
(议曰:刘表诸杰,虽中间自有吞并,乃扬雄所谓“六国蚩蚩,为嬴弱姬者也。”
并吞虽众,适所以为吾奉也。
)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志绩未究,中世而殒。
(曹一操一,字孟德,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一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
唯乔玄异焉,谓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
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陽,军顿丘。
黑山贼于毒等攻东武陽,太祖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太祖曰:“昔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而攻临淄,使贼闻我西而还,是武陽自解也;不还,我能败虏家,虏不能败武陽,必矣!”乃行,毒闻之,弃武陽还,太祖要击,大破之。
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袁尚、袁熙依之。
及太祖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
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公引军自柳城还,康即斩送尚、熙首。
众将问曰:“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
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太祖攻吕布于下邳,不拔,欲还,荀攸曰:“布勇而无谋,今三军皆北,其锐气衰。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陈宫有智而迟。
今及布气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
乃决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袁绍将文丑与太祖战,荀攸劝太祖以辎重饵贼,贼遂奔之,阵乱,斩文丑。
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时公粮少,与荀彧书,议欲还许。
彧曰:“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
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军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陽、成皋时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返,先返者势屈。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
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又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纵,来奔,说太祖袭绍别屯、燔其粮谷。
遂破绍。
张绣在南陽与荆州牧刘表合,太祖征之。
谋臣进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而食于表,表不能供也。
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离。”
太祖不从。
表果遣兵救绣,太祖兵败。
三年春,太祖还许,绣兵来追,太祖军不得进,与荀彧书曰:“贼来追我,虽日行数里,吾策之至安众,破之必矣。”
果设奇伏,攻破之。
公还许,荀彧问:“前何以策贼必破?”
对曰:“虏遏归师,与我死地战,吾是以知胜。”
西平曲光杀其郡守以叛,诸将欲击之。
张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
若便以军临之,吏人、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着,此为虎傅翼也。
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钞击,重其赏,所虏获者,皆以俾之,外阻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
乃檄告谕:诸为光等所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加封。
于是光部一党一斩送光首。
此九州百郡十并其八之大略也。
)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得天下之福。
(董昭等欲共进曹公,九锡备物,密访于荀彧,彧不许。
一操一心不平,遂杀之。
范晔论曰:“世之言荀君通塞,或过矣。
常以中贤以下,道无求备。
智算有所研疏,原始未必要终,斯理之不可全诘者也。
夫以卫赐之贤,一说而毙两国,彼非薄于仁而欲之,盖有全、必有丧也。
斯又功之不可兼者矣。
方时运之邅,非雄才无以济其弱,功高势强,则皇器自移矣。
此又时之不可并也,盖取其归正而已,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
)
曹氏率义拨乱,代载其功;至文帝时,天人与能矣。
遂受汉禅。
(刘若劝进曰:“臣闻:符命不虚见,众心不可远。
故孔子曰:“周公其不圣乎?以天下让,是天地日月轻去其万物也。”
是以舜享天下,不拜而受。
今火德气尽,炎上数终。
帝迁明德,祚隆大魏,符瑞昭晰,受命既固。
光天之下,神人同应。
虽有虞之仪凤,周之跃鱼,方之今事,未足为喻。
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乃眷之旨,中忘圣人达节之数,下孤人臣翘首之望,非所以扬圣道于高衢,垂无穷之懿勋也。
臣等闻: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
臣等敢以死请。”
太史丞许芝又曰:“《易传》曰:“圣人受命而王,黄龙以戊巳日见。”
七月四日戊寅,黄龙见。
此帝皇受命之符瑞最着明也。
又曰:“圣人以德亲比天下,仁恩洽普,麒麟以戊巳日见。
厥应圣人受命。”
臣闻帝王者,五行之一精一,易姓之符,代兴之会,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
有德者过于八百,无德者不及四百载。
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数十年。
汉行夏政,迄今四百二十六岁。
天之历数,将以尽终。
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瑞也。
夫得岁者,道始兴。
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也。
高祖入秦,五星聚于东井,有汉之分野也。
今兹岁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
而天之瑞应,并集来臻,伏惟殿下一体尧舜之圣明,应七百之禅代,天下学士所共见也。
谨以上闻。”
给事中苏林等又曰:“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
王公之国,各有所属。
天子受命,诸侯以封。
周文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
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则我有周之分野也。”
昔光和十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为将,讨黄巾。
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始拜大将军。
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
今二十五年复在大梁,陛下受命。
此魏得岁与文王受命相应。
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会于尧舜之次。
陛下宜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
)
王室虽靖,而二方未宾,乃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
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士,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平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
臣窃料群臣无权、备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
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文帝不纳,后果无功。
(三苗国,今岳州是也。
蜀相诸葛亮出斜谷,屯渭南。
司马宣王距之。
诏宣王:“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
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掠无所获,则必走矣!走而追之,以逸待劳,全胜之道。”
亮送妇人衣以怒宣王,宣王将出战,辛毗杖节不许,乃止。
宣王见亮使,唯问寝食及事繁简,不及戎事。
使答曰:“笞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啖食不至数升。”
宣王曰:“亮毙矣。”
寻果卒也。
)
至甘露元年,始以邓艾为镇西将军,距蜀将姜维。
维军败,退守剑阁。
钟会攻维不能克,乃上言曰:“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陰平由邪径经汉德陽亭,趣涪出剑阁西四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
《军志》有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
冬十月,艾自陰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信道,山高谷深,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
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先登至江由,蜀将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阵待艾,艾遣子忠等出战,大破之,斩瞻。
进军到雒县,刘禅遂降。
(后主用谯周策,奉玺书于艾曰:“限分江汉,遇值深过,阶缘蜀土。
计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
每惟黄初中,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
而否德暗劣,贪窃遗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感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
艾大喜,报书曰:“王纲失道,群英并起,龙战虎争,终归真主。
此盖天命去就之道也。
自古圣帝,爰逮汉魏,受命而王者,莫不在乎中土。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以兴洪业。
其不由此,未有不颠覆者矣。
隗嚣凭陇而亡,公孙据蜀而灭,斯实前代覆车之鉴。
圣上明哲,宰相忠贤,将比隆黄轩,侔功往代。
衔命来征,思闻嘉响,果烦来使,告以德音。
此非人事,乃天意也。
昔微子归周,实为上宾。
君子豹变,义存大易。
来辞谦冲,以礼举榇,此皆前哲归命之典。
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自非通明智达,何以见王者之义乎?”
后主至洛陽,策命之为安乐公,曰:“盖统天载物,以咸宁为大;光宅天下,以时雍为盛。
乃者,汉氏失统,六一合震扰。
我太祖承运龙兴,弘济八极。
是用应天顺人,抚有区夏。
于时,乃考因群杰虎争,九服不靖,乘间阻远,保据庸蜀,几将五纪。
朕永惟祖考,思在绥辑四海,爰整六师,曜威梁益,公恢崇德度,应机豹变,履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往钦哉!其祇服朕命,克广德心,以终乃显烈。”
初,晋文王欲遣钟会伐蜀。
邵悌曰:“今钟会率十万余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余人。”
文王曰:“我宁当复不知此耶?若灭蜀后,如卿所虑,当何能辨?凡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
心胆已破故也。
若蜀已破,遗人震恐,不足与图事。
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
若作恶,祇自族耳。”
会果与姜维反,魏将士发愤杀会及维也。
)
至晋末,谯纵复窃蜀。
宋刘裕使朱龄石伐蜀,声言从内水取成都,败衣羸老进水口。
谯纵果疑其内水上也(议曰:内水,涪江也。
),悉军新城以待之。
乃配朱龄石等一精一锐,径从外水(议曰:外水,泜江也。
若中今雒县水是也。
),直至成都,不战而擒纵(事具(霸纪上)。
)。
此灭蜀形也。
魏嘉平中,孙权死,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大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毋丘俭等,表征吴。
朝廷以三征计异,诏访尚书傅嘏。
嘏对曰:“昔夫差胜齐陵晋,威行中国,不能以免姑苏之祸;齐闵辟土兼国,开地千里,不足以救颠覆之败。
有始者不必善终,古事之明效也。
孙权自破蜀兼荆州之后,志盈欲满,凶亢已极,相国宣、文王先识取乱侮亡之义,深达宏图大举之策。
今权已死,托孤于诸葛恪,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于深江之外矣。
今议者或欲泛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倍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
此三者皆取贼之常计,然施之当机则功成;若苟不应节,必贻后患。
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
贼丧元帅,利存退守。
若罗船津要,坚城清野,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也。
贼之为寇六十年,君臣伪立,吉凶同患。
若恪蠲其弊,天夺之疾,崩溃之应,不可卒待也。
今贼设罗落,又持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
夫军无耳目,投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僥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
唯有大佃最差完牢,兵出民表,寇钞不犯,坐食积谷,不烦运士;乘衅讨袭,无远劳费。
此军之急务也。
夫屯垒相一逼一,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情伪将焉所逃。
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
故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
然后盛众厉兵以振之,参惠倍赏以招之,多方广似以疑之。
由不虞之道,以间其不戒。
比及三年,左提右挈,虏必冰散瓦解,安受其弊,可坐算而得也。
昔汉氏历世常患匈奴,朝臣谋士,早朝晏罢;介胄之将,则陈征伐;缙绅之徒,咸言和亲;勇奋之士,思展搏噬。
故樊哙愿以十万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李信求以二十万独举楚人,而果辱秦军。
今诸将有陈越江陵之险,独步虏庭,即亦向时之类也。
以陛下圣德,辅相贤智,法明士练,措计于全胜之地,振长策以御之,虏之崩溃,必然之数。
故兵法曰:“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若释庙胜必然之理,而行百一不全之略,诚愚臣之所虑也。
故谓大佃而一逼一之计最长。”
时不从嘏言,诏昶等征吴。
吴将诸葛恪拒之,大败魏军于东关。
魏后陵夷禅晋,太祖即位。
(王昶等败,朝议欲贬黜诸将。
景王曰:“我不听公休以至此,此我过,诸将何罪?”
时雍州刺史陈泰讨胡又败,景王又谢朝士曰:“此我过也,非元伯之责。”
于是魏人悦睦,思报之也。
)
至世祖时(即晋武帝也),羊祜上平吴表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
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
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
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
亦所以隆先帝之勋,成无为之化也。
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
蜀平之后,天下皆谓吴当并亡。
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
平定之期,复在今日。
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诸侯之时耳。
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论。
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
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敌者同力足以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
蜀之地,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能济,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当。
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离之限,斩将搴旗,伏一尸一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
非皆无战心,诚心不足相抗。
至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
今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
孙皓之暴,侈于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