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
言毒篇
【题解】
本篇发挥了《订鬼篇》提出的命题,专门言毒,但其中杂有不少俗见、偏见和迷信。
王充认为万物都是由元气构成的,有人提出责难说:“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元气之中,有毒螫乎?”
针对这一问题,本篇集中论述了“毒”的来源和危害。
王充列举了世间存在的和传说中的各种有毒的事物,用火烟可以伤人焦物的感性知识加以推论,认为凡是能害人的“毒”,表现虽然千差万别,但都是由“太陽之热气”构成的。
在篇末,王充指出:“君子不畏虎,独畏谗夫之口。
谗夫之口,为毒大矣。”
他认为谗言可以使“一国溃乱”,“谗言罔极,一交一 乱四国”,表示了他对谗言的极端痛恨,反映了他对现实社会的不满。
【原文】
66·1或问曰:“天地之间,万物之性,含血之虫,有蝮蛇、蜂、虿,咸怀毒螫,犯中人身,谓護疾痛,当时不救,流遍一身;草木之中,有巴豆、野葛,食之凑懑,颇多杀人。
不知此物,禀何气于天?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元气之中,有毒螫乎?”
【注释】
含血之虫:泛指各种动物。
蝮蛇:参见48·3注。
虿(chài拆去):一名杜伯,蝎子一类的毒虫。
毒螫(shì士):毒汁,毒一素。
谓護:“谓”当作“渭”、“護”当作“濩”。
皆疾痛流行之状。
渭濩(hù护):流散,漫延。
巴豆:常绿小乔木,其种一子是剧烈的泻剂。
《续博物志》:“巴豆,神仙食一枚即死。”
《证类本草》:“巴豆,出巴郡川谷,木高一二丈,一房三瓣,一瓣有实二粒,一房共实六粒也。”
野葛:即冶葛。
《南方草木状》:“冶葛,毒草也。
蔓生,叶如罗勒,光而厚。
一名一胡一 蔓草。”
《博物志》:“野葛食之杀人。”
凑懑(mèn闷):气积胸闷。
《素问·大奇论》:“肝满、肾满、肺满,皆实即为肿。”
注:“满谓脉气满实也。”
满通懑。
【译文】
有人问道:“天地之间,万物的特性,含有血气的各种动物中,有蝮蛇、蜂、虿等等,都含有毒汁,毒汁侵入人一体 之中,疾痛漫延,当时如果不救治,毒汁就会流遍全身;草木之中,有巴豆、野葛,吃了它就会气积胸闷,很能伤害人。
不知道这类东西是从上天那里承受了什么样的气而形成的?万物的产生,都是承受了上天的元气,元气之中,有形成毒螫的气吗?”
【原文】
66·2曰:“夫毒,太陽之热气也,中人人毒。
人食凑懑者,其不堪任也。
不堪任则谓之毒矣。
太陽火气,常为毒螫,气热也。
太陽之地,人民促急,促急之人,口舌为毒。
故楚、越之人促急捷疾,与人谈言;口唾射人,则人脤胎,肿而为创。
南郡极热之地,其人祝树,树枯;唾鸟,鸟坠。
巫咸能以祝延人之疾、愈人之祸者,生于一江一 南,含烈气也。
夫毒,陽气也,故其中人,若火灼人。
或为蝮所中,割肉置地焦沸,火气之验也。
四方极皆为维边,唯东南隅有一温一 烈气。
一温一 烈气发,常以春夏。
春夏陽起,东南偶,陽位也(11)。
【注释】
太陽火气:按陰陽五行家的说法,“太陽”和五行中的“火”是相配属的,太陽之气就是“火气”。
太陽之地:陰陽五行家认为,“太陽”和南方是相配属的,“太陽之地”指南边最热的地方。
胎:疑为草书“胀”字形误。
《素问》有“。
。
胀”,《白虎通义·情性》有“脤张”,音义同。”
脤(shèn甚)胀:肿胀。
创:通“疮”。
南郡:这里指南方各州郡。
祝:通“咒”。
诅咒:一种求神祸人的法术。
巫咸:传说的商代神巫。
割肉:《史记·田儋列传》:“蝮螫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
何者?为害于身也。”
维:地维。
指地的四角。
《淮南子·天文训》注:“四角为维。”
四方极皆为维边:王充认为地是方的,因此得出这个结论。
一温一 烈气:一温一 气指春天一温一 暖之气,烈气指夏天炽热之气。
(11)陽位:陽气正常的位置。
陰陽五行家认为春天陽气从东北方开始出现,逐渐南行,夏天到达它正常的位置,即正南方。
这时陽气最盛,天气最热。
东南角紧靠正南方,所以王充认为它也是“陽位”。
【译文】
回答说:这些毒,是太陽之热气构成的,毒气侵入人一体 人就会中毒。
人吃了巴豆、野葛气积胸闷,那是不能忍受的缘故。
不能忍受就说它是毒了。
太陽之气就是火气,经常产生毒一素,是因为太陽之气非常热的缘故。
南方最热的地方,老百姓性情急躁,急躁的人,口舌会产生毒。
所以楚、越地方的人性情急躁说话急促,与人谈话,口中的唾液喷射到别人身上,别人身上就会肿胀,肿了就会生疮。
在南部非常热的地方,那里的人诅咒树,树就枯死;对鸟吐唾沫,鸟就会坠一落 下来。
那里的巫师都能够用诅咒拖延人的疾并加剧人的灾祸,这是由于他们生在一江一 南,含有火气的缘故。
毒,是陽气构成的,所以它伤人,就像是火烧人一样。
有人被蝮蛇咬了,把被咬伤的那块肉割下来扔到地上,肉就枯焦沸腾起来,这就是毒为火气的证明。
四面最远的地方都是地的四个角的边缘,唯有东南角有一温一 烈气。
一温一 烈气发生,常在春夏季。
春夏季陽气产生,东南角,是陽气所处的正常位置。
【原文】
66·3他物之气,入人鼻目,不能疾痛。
火烟入鼻,鼻疾;入目,目痛,火气有烈也。
物为靡屑者多,唯一火最烈,火气所燥也。
食甘旨之食,无伤于人。
食蜜少多,则令人毒。
蜜为蜂液,蜂则陽物也。
人行无所触犯,体无故痛,痛处若棰杖之迹。
人腓,腓谓鬼殴之。
鬼者,太陽之妖也。
微者,疾谓之边,其治用蜜与丹。
蜜、丹陽物,以类治之也。
夫治风用风,治热用热,治边用蜜、丹,则知边者陽气所为,流毒所加也。
【注释】
靡屑(míxiè迷泻):粉碎。
微者:轻一些的腓病,指痹症。
以类治之:用同类的东西进行治疗,即以毒攻毒。
【译文】
其他东西的气进入人的鼻子眼睛,不能使鼻子眼睛产生疾痛。
火烟进入鼻子,鼻子会得病;进入眼睛,眼睛会疼痛,因为火有炽热的特性。
在万物之中,能够粉碎其他物品的东西很多,唯独火是最厉害的,因为火气能把物烧焦烤干变成碎末。
吃美味的食物,对人没有伤害。
吃蜂蜜稍多些,就会让人中毒。
因为蜜是蜂的体液,而蜂是陽物的缘故。
人走路没有碰到什么东西,而身体无缘无故疼痛起来,疼痛的地方像有鞭棍打过的痕迹。
人患了腓病,腓病据说是被鬼殴打后得的。
鬼,是太陽之气构成的妖象。
轻一些的腓病,这种病称为“边脖,边病的治疗用蜂蜜和朱砂。
蜂蜜和朱砂是陽物,这是用同类的陽物来治陽气导致的玻治疗风病用风,治疗热病用热,治疗边病用蜂蜜和朱砂,那么可知边病是陽气所引起的,是流毒所造成的。
【原文】
66·4天地之间,毒气流行,人当其冲,则面肿疾,世人谓之火流所刺也。
人见鬼者,言其色赤,太陽妖气,自如其色也。
鬼为烈毒,犯人辄死,故杜伯射,周宣立崩。
鬼所赍物,陽火之类,杜伯弓矢,其色皆赤。
南道名毒曰短狐。
杜伯之象,执弓而射。
陽气因而激,激而射,故其中人像弓矢之形。
火困而气热,血毒盛,故食走马之肝杀人,气困为热也。
盛夏暴行,暑暍而死,热极为毒也。
人疾行汗出,对炉汗出,向日亦汗出,疾一温一 病者亦汗出,四者异事而皆汗出,困同热等,火日之变也。
【注释】
自如其色:陰陽五行家认为,和“太陽”相配属的颜色是红色,所以这里王充说由“太陽之气”,构成的妖象,自然也就像“太陽之气”的本色。
杜伯:参见16·14注。
狐:据《汉书·五行志》“南方谓之短槐应作“槐,形近而误。
短弧:即蜮,又称射工、水一弩一,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毒虫。
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其名曰蜮,一曰短弧,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
因:据下文“火困而气热”、“气困为热”当作“困”,形近而误。
暍(yē耶):受热。
【译文】
天地之间,毒气流行,人遇到毒气冲击,就面部患肿疾,世人说它是火流刺激引起的。
人们见到鬼,说鬼的颜色是红的,鬼是由太陽妖气构成的,自然也就像太陽之气的本色。
鬼是一种剧毒,触到人人会立即死,所以杜伯射箭,周宣王马上就死了。
鬼所携带的东西,属于陽火一类,所以杜伯的弓矢,其颜色都是红的。
南方把蜮这种毒虫称为短唬杜伯的妖象,拿着弓箭射。
因为陽气被围住而激发,激发而喷射,所以它击中人就像用弓箭射中的一样。
火被围住而气发热,含火而气热的动物其血非常毒,所以吃了刚刚奔驰过的马的肝,就会把人毒死,这是由于气困发热的缘故。
盛夏顶着烈日走路,人会中暑而死,这是热极了而产生的毒。
人走得很快会出汗,对着火炉烤会出汗,对着太陽晒会出汗,得热病的人也会出汗,四种不同的情况都会出汗,陽气受困炎热是相同的,是火和太陽引起的变化。
【原文】
66·5天下万物,含太陽气而生者,皆有毒螫。
毒螫渥者,在虫则为蝮蛇、蜂、虿;在草则为巴豆、冶葛;在鱼则为鲑与■、■,故人食鲑肝而死,为■、■螫有毒。
鱼与鸟同类,故鸟蜚鱼亦蜚,鸟卵鱼亦卵,蝮蛇、蜂、虿皆卵,同性类也。
其在人也为小人,故小人之口,为祸天下。
小人皆怀毒气,陽地小人毒尤酷烈,故南越之人,祝誓则效。
谚曰:“众口烁金。”
口者,火也。
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
言与火直,故云烁金。
道口舌之烁,不言“拔木焰火”,必云“烁金”,金制于火,火、口同类也。
【注释】
鲑(guī规):河豚。
一种有毒的鱼。
《本草拾遗》:“■鱼肝及子有大毒,以物触之,即嗔,腹如气球。
腹白,背有赤道,如印鱼,目得合,与诸鱼不同。”
■即鲑之俗字。
■:读音不详,一种毒鱼。
■(shū叔):同“■”。
古人认为它是一种毒鱼。
鱼与鸟同类:《大戴礼记·易本命》:“鸟鱼皆生于陰而属于陽,故鸟鱼皆卵。
鱼游于水,鸟飞于云。”
誓:据递修本当作“禁”。
祝禁:咒禁,指一种能镇邪除疾的法术。
烁(shuò朔):通“铄”。
熔化金属。
众口烁金:众口所毁,足以熔化金属。
比喻众口一辞,可以混淆是非。
《风俗通义》:“众口铄金,俗说有美金于此,众人咸共诋讹,言其不纯。
卖金者欲其售,取锻以见真,此为众口铄金。”
口者,火也:按陰陽五行家的说法,口属火。
参见65·13注。
参见65·13注。
直:通“值”。
碰上,相当。
【译文】
天下万物,凡是含有极盛的陽气而产生的,全都有毒汁。
毒汁多的,在动物方面是蝮蛇、蜂、虿;在草木方面是巴豆、冶葛;在鱼类方面是鲑和■、■,所以人吃了鲑肝会被毒死,被■、■螫了就有中毒的危险。
鱼与鸟同属一类,所以鸟会飞鱼也会飞跃出水面,鸟产卵鱼也产卵,蝮蛇、蜂、虿都产卵,它们是同性同类的动物。
含有极盛的陽气在人方面就表现为小人,所以小人的口,会给天下造成祸乱。
小人都含有毒气,南方的小人毒气特别厉害,所以南越地方的人咒禁什么都会立刻灵验。
俗话说:“众口烁金”。
口属火。
五行中排第二位的是火,五事中排第二位的是言。
言和火位置与性质相同,所以称为“烁金”。
提到口舌能熔化东西,不说它像“取木烧火”一样,而一定要说它“烁金”,是因为金受火所克,而火和口是同类的缘故。
【原文】
66·6药生非一地,太伯辞之吴。
铸多非一工,世称楚棠溪。
一温一 气天下有,路畏入南海。
鸩鸟生于南,人饮鸩死。
辰为龙,巳为蛇,辰、巳之位在东南。
龙有毒,蛇有螫,故蝮有利牙,龙有逆鳞。
木生火,火为毒,故苍龙之兽含火星。
冶葛、巴豆皆有毒螫,故冶在东南,巴在西南(11)。
土地有燥湿,故毒物有多少,生出有处地,故毒有烈不烈。
蝮蛇与鱼比,故生于草泽。
蜂、虿与鸟同,故产于屋、树。
一江一 北地燥,故多蜂、虿;一江一 南地湿,故多蝮蛇。
生高燥比陽,陽物悬重,故蜂、虿以尾刺。
生下湿比陰,陰物柔伸,故蝮蛇以口齰(12)。
毒或藏于首尾,故螫齰有毒;或藏于体肤,故食之辄懑;或附于唇吻,故舌鼓为祸。
【注释】
太伯:参见12·1注。
辞:“辞”为“采”之一声 误。
太伯采之吴:参见58·12注。
棠溪:亦作棠谿。
参见8·4注(14)。
南海:泛指南方沿海一带地方。
鸩(hèn振):指鸩酒。
用鸩鸟的羽毛泡的酒,饮之可毒死人。
《汉书·高五王传》:“鸩鸟黑身赤目,食蝮蛇、野葛,以其羽画酒中,饮之立死。”
辰为龙,巳为蛇:参见14·5注“虎”条。
辰、巳之位:陰陽五行家把十二地支与四方相配属,正东为卯,正南为午,辰、巳在二者之间,位于东南。
逆鳞:传说龙的脖子下有一尺多长倒长着的鳞,如果有人碰着,就会被杀死。
《韩非子·说难》:“龙喉下有逆鳞径尺。”
木生火:陰陽五行家认为“五行相生”“木”是生“火”的。
苍龙之兽:据文义,“兽”乃“宿”之误。
故此当为“苍龙之宿”。
参见14·5注。
火星:这里指苍龙七宿中第五宿“心”宿。
古代天文学家又称之为“大火”。
参见17·1注。
苍龙之宿含火星:王充在这里是想说明由于“木生火”,所以属于木的苍龙七宿中包含大火星。
冶:古地名。
今福建福州市。
冶字双重含义,也指冶葛。
(11)巴:古地名。
在今四川东部。
巴亦双重含义,也指巴豆。
(12)齰(é择):咬。
【译文】
药物不只是在一个地方生长,而太伯却要到吴地去采药。
铸剑的地方很多不只一个地方善于铸造,世人却赞美楚国棠溪铸的剑。
炎热之气天下到处都有,行路却害怕到南方沿海一带去。
鸩鸟生在南方,人饮了鸩酒会毒死。
辰属龙,巳属蛇,辰、巳的位置在东南方。
龙有毒,蛇有毒,所以蝮蛇有锋利的毒牙,龙有倒长的龙鳞。
木生火,火是一种毒,所以苍龙星宿中含有大火星。
冶葛、巴豆都有毒汁,所以冶葛生长在东南,巴豆生长在西南。
土地有干燥和潮湿的地方,所以毒物有多的和少的地方;毒物生出在不同的地方,所以毒汁有剧烈的和不剧烈的。
蝮蛇与鱼类似,所以产生于草泽之中;蜂、虿与鸟类同,所以产生于屋上树上。
长一江一 以北地方干燥,所以蜂、虿很多;长一江一 以南地方潮湿,所以蝮蛇很多。
由于生在高处、干燥靠近陽气的地方,这些陽物都是悬空向下垂的,所以蜂、虿刺人用尾针。
由于生在低处,潮湿靠近陰气的地方,这些陰物都是软体曲伸爬行的,所以蝮蛇用口咬人。
毒汁有的藏在首尾部,所以刺咬就有毒;有的藏在体肤内,所以吃了往往胸闷;有的是附在嘴唇上,所以舌头摇动就会产生祸害。
【原文】
66·7毒螫之生,皆同一气,发动虽异,内为一类。
故人梦见火,占为口舌;梦见蝮蛇,亦口舌。
火为口舌之象,口舌见于蝮蛇,同类共本,所禀一气也。
故火为言,言为小人,小人为妖,由口舌。
口舌之征,由人感天。
故五事二曰言,言之咎征,“僭恒旸若”。
僭者奢丽,故蝮蛇多文。
文起于陽,故若致文。
旸若则言从,故时有诗妖。
【注释】
内(nà纳):通“纳”。
归结。
口舌:指因言语引起纠纷。
口舌之征:由口舌构成的征兆。
即下文的“诗妖”。
由人感天:王充反对“天人感应”,但认为同类可以相感。
这里的意思是,“口舌之征”是由含“太陽之气”的小人与天相互感应造成的。
僭(jiàn建):超越本份。
指君主骄横。
旸(yáng羊):晴。
这里指久晴天旱。
僭恒旸若:指君王骄横常常会伴随着出现天旱。
参见《尚书·洪范》。
旸若则言从:《汉书·五行志》“言之不从,时则有诗妖。”
当据以补“不”字于“从”字上。
诗妖:参见65·15注。
【译文】
毒汁的产生,都是同一种陽气构成的,咬人、蜇人虽然不同,但可以归结为一类。
所以人梦见火,卜问是因口舌引起纠纷;梦见蝮蛇,卜问也是口舌引起纠纷。
火是口舌纠纷的征兆,口舌纠纷表现于蝮蛇,是因为它们是同一类而共一个本源,承受的是同一种太陽之气的缘故。
所以火象征言语,言语象征小人,小人成为一种妖象,就是由于口舌的缘故。
由口舌构成的征兆,是小人与天感应而造成的。
所以五事中排在第二位的是言,言语显示凶兆,“君王骄横常常会伴随天旱”。
超越本分的人讲究奢侈华丽,所以蝮蛇身上多花纹。
花纹是由陽气构成的,所以就伴随着产生了花纹。
天旱伴随君王的骄横出现,言语便不顺从,所以经常有“诗妖”出现。
【原文】
66·8妖气生美好,故美好之人多邪恶。
叔虎之母美,叔向之母知之,不使视寝。
叔向谏,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彼美,吾惧其生龙、蛇以祸汝。
汝弊族也,国多大一宠一 ,不仁之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1使往视寝,生叔虎,美有勇力,嬖于栾怀子。
及范宣子遂怀子,杀叔虎,祸及叔向。
【注释】
叔虎:羊舌虎。
春秋时晋国大夫。
叔向:叔虎的异母兄。
参见22·3注。
知:《左传·襄公二十一年》作“妒”。
视寝:指妻妾服侍丈夫就寝。
《左传》无“视寝”二字。
杜注作“不使见叔向父”,义较明晰。
龙、蛇:喻指带来灾祸的子女。
弊(bì毕)族:势力弱小的家族。
“弊”据《左传》当作“敝”。
杜注:“衰坏也。”
栾怀子:参见63·10注。
范宣子:参见63·10注。
遂:据递修本当作“逐”。
《左传》亦为“逐”。
祸及叔向:指叔向被囚之事。
以上事参见《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译文】
妖气会使人容貌美丽,所以美貌的人一大多是邪恶的。
叔虎的母亲漂亮,叔向的母亲明白“美貌之人多邪恶”,所以不让她去服侍丈夫睡觉。
叔向劝谏母亲,他的母亲说:“深山大泽,是产生龙、蛇一类毒物的地方。
她长得漂亮,我担心她生下如龙、蛇般的子女给你带来灾祸。
你是势弱的家族,国家多有受一宠一 的大族,不仁的人如果挑拨离间,你们弱族不是要遭难了吗?我有什么舍不得而不让她去‘视寝’的呢?”
就让她去服侍丈夫睡觉,生下了叔虎,叔虎长得健美有勇力,受到栾怀子的一宠一 爱。
到了范宣子驱逐栾怀子时,宣子杀了叔虎,灾祸也涉及叔向。
【原文】
66·9夫深山大泽,龙、蛇所生也。
比之叔虎之母者,美色之人怀毒螫也。
生子叔虎,美有勇力,勇力所生,生于美色;祸难所发,由于勇力。
火有光耀,木有容貌。
龙、蛇,东方木,含火一精一,故美色貌丽。
胆附于肝,故生勇力。
火气猛,故多勇;木刚强,故多力也。
生妖怪者,常由好色;为祸难者,常发勇力;为毒害者,皆在好色。
【译文】
深山大泽是产生龙、蛇的地方,用它比喻叔虎的母亲,是因为容貌美丽的人都怀有毒汁。
生的儿子叔虎,健美而有勇力,勇力所产生,产生于美色;祸难所产生,由于有勇力。
火有光亮,树有容貌。
龙、蛇是配属于东方和木的,含有火的一精一气,所以色美貌丽。
胆附着在肝上,所以胆产生勇力。
胆火气猛烈,所以多有勇气;木属刚强,所以多有力气。
产生妖怪现象的,经常是因为美色;产生祸难的,经常是来源于勇力;产生毒害的,全都在于美色。
【原文】
66·10美酒为毒,酒难多饮。
蜂液为蜜,蜜难益食。
勇夫强国,勇夫难近。
好女说心,好女难畜。
辩士快意,辩士难信。
故美味腐腹,好色惑心,勇夫招祸,辩口致殃。
四者,世之毒也。
辩口之毒,为害尤酷。
何以明之?孔子见陽虎却行,白汗一交一 流。
陽虎辩,有口舌,口舌之毒,中人病也。
人中诸毒,一身死之;中于口舌,一国溃乱。
《诗》曰:“谗言罔极,一交一 乱四国。”
四国犹乱,况一人乎!故君子不畏虎,独畏谗夫之口。
谗夫之口,为毒大矣。
【注释】
说:通“悦”。
快意:指讲得天花乱坠,使听者感到满足、痛快。
陽虎:即陽货。
参见28·58注。
引诗见《诗经·小雅·青蝇》。
【译文】
美酒也是毒,美酒不宜多饮。
蜂液是蜂蜜,蜂蜜不宜多吃。
勇士能强国,勇士不宜多接近。
美一女 使人喜悦,美一女 不宜畜养。
辩士口若悬河使人听了痛快满意,但对辩士不宜相信。
所以美味会腐坏腹部,美色会迷惑心性,勇士会带来祸患,辩士之口会惹起祸殃。
这四方面,都是世间上的毒。
其中辩士之口的毒,为害特别厉害。
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孔子见到陽虎吓得向后退走,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因为陽虎有辩才,会引起口舌之祸。
口舌的毒,击中人会使人生玻人中了各种毒,一人自身死亡;君王听信谗言,会使一国衰亡。
《诗》上说:“谗言泛滥,会使天下大乱。”
天下尚且会被搅乱,何况一个人呢!所以君子不害怕虎,唯独害怕谗夫的口。
谗夫的口,产生的毒特别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