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二百八十五 幻术二
宋子贤 一胡一 僧 祖珍俭 叶道士 河南妖主 梁州妖主 明崇俨 刘靖妻 鼎师 李慈德 叶法善 罗公远 北山道者 东明观道士 东岩寺僧 荆术士 梵僧难陀 太白老僧
宋子贤
隋炀帝大业九年,唐县人宋子贤善为幻术。
每夜楼上有光明,能变作佛形,自称弥勒佛出世。
又悬镜于堂中,壁上尽为兽形。
有人来礼谒者,转其镜,遣观来生像,或作蛇兽形。
子贤辄告之罪业。
当更礼念,乃转人形示之。
远近惑信,聚数千百人,遂潜作乱。
事泄。
官捕之。
夜至,绕其所居。
但见火坑,兵不敢进。
其将曰:“此地素无坑,止妖妄耳。”
及进,复无火,遂擒斩之。
(出《广古今五行记》)
隋炀帝大业九年的时候,唐县人宋子贤善于搞幻术。
他住的楼上,每天夜里都有光亮,他能把自己变成佛的样子,并自称弥勒佛出世。
他还把镜子悬挂在堂中,墙上显出的都是各种野兽的样子。
有人前来拜谒,把那面镜子一翻,便使之看到自己来世的模样,有的竟然是毒蛇和野兽。
宋子贤就告诉他来世的罪恶和业绩。
当再一祈祷之后,就转出人的样子给他看。
远远近近的人们,都被宋子贤迷惑住了,聚众几千人,准备闹事作乱。
不久,事情泄露了,官军来逮捕宋子贤。
晚上,官军赶到之后便把他的住所包围起来。
但一见有火坑,士兵便不敢上前。
领队的将军说:“这地方平常日子没有坑,我们要平息妖孽的妄为。”
说罢率众而进,再也看不见火坑了。
宋子贤被擒住后斩首示众。
一胡一 僧
唐贞观中,西域献一胡一 僧。
咒术能死人,能生人。
太宗令于飞骑中取壮勇者试之。
如言而死,如言而生。
帝以告太常少卿傅奕。
奕曰:“此邪法也。
臣闻邪不犯正,若便咒臣,必不能行。”
帝召僧咒奕,奕对之无所觉。
须臾,一胡一 僧忽然自倒,若为所击,便不复苏矣。
(出《国朝杂记》)
唐代贞观年间,西域献来一个僧人。
他颇有法术,能用咒语致人死命,也能用咒语再让他复一活。
唐太宗令于飞骑中带一个壮汉来试验。
结果,正如一胡一 僧所说的那样,让他死他就死,让他活他就活。
太宗皇帝对太常少卿傅奕说了此事,傅奕道:“这是邪术啊。
我听说邪不犯正,如果让他来咒我,一定不会成功。”
太宗立即让一胡一 僧咒傅奕。
傅奕站在一胡一 僧对面,却毫无感觉。
一会儿,一胡一 僧忽然自己倒下了,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再也没有苏醒。
祖珍俭
唐咸亨中,赵州祖珍俭有妖术。
悬水瓮于梁上,以刀砍之,绳断而瓮不落。
又于空房内密闭门,置一瓮水,横刀其上。
人良久入看,见俭支解五段,水瓮皆是血。
人去之后,平复如初。
冬月极寒。
石臼冰冻,咒之拔出。
卖卜于信都市,日取百钱,盖君平之法也。
后被人纠告,引向市斩之,颜色自若,了无惧,命纸笔作词,一精一彩不挠。
(出《朝野佥载》)
唐高宗咸亨年间,赵州的祖珍俭会妖术。
他把一个水瓮悬挂在房梁上,然后用刀去砍,绳子砍断了而水瓮却不落下来。
还有一次,他在空房子里紧闭门户,搬进一瓮水,然后把刀横放在上面。
过了好久,人们进去一看,只见祖珍俭已经肢解成五段,水瓮里全是血!人们走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冬天极冷,石臼冻在了冰上;他一念咒语,就把石臼拔了起来。
后来,他到都市里算卦挣钱,每天都能挣百余钱,依靠的是严君平那套法术。
不久被人告发,押向闹市斩首示众。
他脸不变色,坦然自若,一点也不害怕,并让人拿来纸笔作词一首,写得十分一精一彩,思路丝毫不乱。
叶道士
唐陵空观叶道士,咒刀。
尽力斩病人肚,横桃柳于腹上,桃柳断而肉不伤。
后将双刀砍一女子,应手两段,血流遍地。
家人一大哭。
道士取续之,喷水而咒。
须臾,平复如故。
(出《朝野佥载》)
唐代,陵空观有个叶道士。
他拿着刀念咒语,将桃柳枝横放在病人肚子上,然后尽全力砍下去,桃柳枝断了而病人一点也未受伤。
后来,他又拿着双刀砍向一个女子,结果手举刀落,那女子当即被砍成两段,血流遍地。
见状,女子的家人一大哭。
叶道士将女子的两段身子连在一起,喷上水之后念起咒语来。
一会儿,那女子便苏醒过来,跟原来一模一样。
河南妖主
唐河南府立德坊及南方西坊,皆有一胡一 妖神庙。
每岁,商一胡一 祈福,烹猪杀羊,琵琶鼓苗,酣歌醉舞。
酬神之后,募一一胡一 为妖主。
看者施钱并与之。
其妖主取一横刀,利同霜雪,吹毛不过。
以刀刺腹,刃出于背,仍乱扰肠肚流血。
食顷,喷水咒之,平复如故。
此盖西域之幻法也。
(出《朝野佥载》)
唐代,河南府的立德坊及南市西坊,都有一胡一 妖的神庙。
每年,人们都杀猪宰羊,奏起各种乐器,载歌载舞,开怀畅饮,乞求一胡一 妖赐福。
酬敬完神之后,征募一西域人做妖主,观众施舍一些钱给他。
这妖主拿出一把刀,锋利无比,吹毛立断。
他把这刀刺入腹中,刀尖从后背穿出来,再把刀搅个不停,肠肚流血不止。
吃喝之后有顷,他将伤口喷上水再念咒语,当即恢复原样。
这就是西域的幻术呵。
梁州妖主
唐梁州妖神祠。
至祈祷日,妖主以利铁,从额上钉之,直洞腋下,即出门。
身轻若飞,须臾数百里。
至西妖神前,舞一曲,即却至旧妖所,乃拔钉,一无所损。
卧十余日,平复如初。
莫知其所以然也。
(出《朝野佥载》)
唐代,梁州有座妖神祠。
每到祈祷日这一天,妖主就将钉子之类的利铁从额头钉进去,再从腋下穿出来,然后立即出门,身子轻得如同飞起来一般,一会儿就能走几百里。
到西妖神祠前,舞上一曲,然后返回到原来的妖神祠,把钉子拔出来,结果一点也没有损伤。
他卧床 十几天后,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明崇俨
唐明崇俨有术法。
大(大原作文。
据明抄本改。
)帝试之,为地窖,遣妓奏乐。
引俨至,谓曰:“此地常闻弦管,是何祥也?卿能止之?”
俨曰:“诺。”
遂书二桃符,于其上钉之,其声寂然。
上笑,唤妓人问,云:“见二龙头,张口向下,(下原作上。
据明抄本改。
)遂怖俱不敢奏乐也。”
上大悦。
(出《朝野佥载》)
唐代,有个叫明崇俨的人颇有法术。
大帝唐玄宗想考考他,便令数名歌妓到地窖里奏乐。
然后,大帝将明崇俨召来,对他说道:“这地方常听见有人奏乐,是不是有何不祥?你能制止吗?”
明崇俨道:“是。”
随即画了两个桃符,钉在那地窖上面,管弦之一声 戛然而止。
大帝笑了,唤歌妓们来问原因。
歌妓回答说:“方才看见两个龙头,张口向下,吓得我们不敢奏乐了!”大帝听罢,非常高兴。
刘靖妻
唐蜀县令刘靖妻患。
正谏大夫明崇俨诊之曰:“须得生龙肝,食之必愈。”
靖以为不可得。
俨乃书符,乘风放之上天。
须臾有龙下,入瓮水中,剔取肝,食之而差。
大(大原作文。
据明抄本改。
)帝盛夏须雪及枇杷、龙眼子。
俨坐顷间,往一陰一山取雪,至岭取果子,并到。
食之无别。
时瓜未熟,上思之,俨索百钱将去。
须臾,得一大瓜。
云:“缑氏老人园内得之。”
上追老人至,问之;云:“土埋一瓜,拟进。
适看,(看原作卖。
据明抄本改。
)唯得百钱耳。”
俨独卧堂中,夜被刺死,刀子仍在心上。
敕求贼甚急,竟无踪绪。
或以为俨役鬼劳动,被鬼杀之。
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信哉!(出《朝野佥载》)
唐代,蜀之县令刘靖的妻子病倒了。
正谏大夫明崇俨为她诊脉后说:“必须得有生龙肝呵,吃了病就会好的。”
刘靖认为无法得到。
明崇俨就画了一道符,乘着风放上天去,一会功夫,便有一条龙下来,钻进了水瓮之中。
明崇俨将龙肝剔出来,请刘靖妻子吞食,吃了病便好了。
唐大帝玄宗在盛夏想要雪花和枇杷龙眼等水果。
明崇俨就在端坐不语的那一刻间,从一陰一山取来雪花,从岭南取来水果,一并送到大帝面前,大帝食之,味道不错。
当时瓜尚未熟,大帝想吃,明崇俨要了百钱而去,有顷,果然带回一个大瓜,并说“这是在缑氏老人瓜园里买的。”
大帝急忙追上老人询问是否属实,老人回答说,那瓜是在土里埋着的,再往下看,只得到了一百钱。
后来,明崇俨自己单独睡在床 上,被人刺死了,刀子一直插在心上。
大帝下敕令捉拿凶手,尽管催得十分紧,但竟未有一点线索。
有人认为明崇俨把小鬼们役使得太劳苦了,小鬼们忍无可忍,便把他杀死了。
孔子说:“想除掉异端,则等于害自己。”
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鼎 师
唐则天朝,有鼎师者,瀛博野人,有奇行。
太平公主进,则天试之。
以银瓮盛酒三斗,一举而饮尽。
又曰:“臣能食酱。”
即令以银瓮盛酱一斗,鼎师以匙抄之,须臾即竭。
则天欲与官。
鼎曰:“情愿出家。”
即与剃头。
后则天之复辟也。
鼎曰:“如来螺髻,菩萨宝首。
若能修道,何必剃除。”
遂长发,使张潜决一百。
不废行动,亦无疮痍,时人莫测。
(出《朝野佥载》)
唐代,武则天主持朝政的时候,瀛州博野县有位鼎师,具有神奇的本事。
一日,太平公主向母亲推荐他。
武则天想试试鼎师,便令人用银瓮装了三斗酒,结果他一饮而尽。
他又说道:“我能吃酱。”
武则天又让人用银瓮装来一斗酱。
鼎师用匙子舀着吃,一会儿便吃光了。
武则天想让他做官,他却说:“我情愿出家当和尚。”
武则天当即命人给他削了发。
后来,武则天复辟,重新主朝。
鼎师说:“如来佛和观音菩萨都是留着头发的。
如果能一心修炼,参禅悟道,何必一定要把头发剃掉呢?”
后来他便留起长发,武则天让张潜责打鼎师一百刑杖。
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身上却不生疮痍。
当时的人们都困惑不解。
李慈德
唐大足年中,有妖妄人李慈德,自云能行符书厌。
则天于内安置。
布豆成兵马,画地为一江一 河。
与给使相知,削竹为槍,缠被为甲,三更于内反。
宫人扰乱,相投者十二三。
羽林将军杨玄基闻内里声叫,领兵斩关而入,杀慈德阉竖数十人。
惜哉,慈德以厌为容,以厌而丧。
(出《朝野佥载》)
唐代,大足年间,有个妖道的人叫李慈德,自称能画符行咒。
武则天把他安置在内宫。
他把豆粒撒在地上当兵马,在地上画一江一 河关隘。
他和给事中串通,削竹子作槍刺,缠被子当盔甲,三更天在内宫造反。
内宫里的人被惊扰,混乱不堪,并有十二三个人投奔了李慈德。
御林军将领杨玄基听见内宫传来哭喊声,带兵斩关闯了进去,杀了李慈德及宦官等数十人。
真是遗憾呵,李慈德是因巫术而获荣华,也是因巫术而丧命。
叶法善
唐孝和帝,令内道场僧与道士,各述所能,久而不决。
玄都观叶法善,取一胡一 桃二升,并壳食之并尽。
僧仍不伏。
法善烧一铁钵赫赤,两手欲合老僧头上。
僧唱贼,袈裟掩头而走。
孝和抚掌大笑。
(出《朝野佥载》)
唐代,孝和皇帝让在宫内做道场的和尚与道士各显其能。
好久,分不出高低。
玄都观的道士叶法善让人拿来一胡一 桃二升,连壳带仁全部吃光了。
和尚们仍然不服气。
叶法善又烧一铁钵通红的火,两手捧着欲往一位老和尚头上扣,老和尚喊了声“要杀人了”,用袈裟蒙住脑袋逃走了。
见状,孝和皇帝拍掌大笑。
罗公远
唐道士罗公远,幼时不慧。
遂入梁山数年,忽有异见,言事皆中。
敕追入京。
先天中,皇太子设斋,远从太子乞金银器物,太子靳固不与。
远曰:“少时自取。”
太子自封署房门。
须臾开视,器物一无所见。
东房见封闭,往视之,器物并在其中。
又借太子所乘马,太子怒,不与。
远曰:“已取得来,见于后园中放在。”
太子急往枥上检看,马在如故。
侍御史袁守一,将食器数枚,就罗公远看年命,一奴一擎衣袱在门外。
不觉须臾,在远公衣箱中。
诸人一大惊,莫知其然。
(出《朝野佥载》)
唐代,道士罗公远小时候并不聪明,可自从进了梁山数年之后,忽然间有了特殊的本领,无论猜什么事都能够猜对。
于是,他奉旨进京。
玄宗先天年间,皇太子设素宴招待他。
他向太子讨要金银器物,太子十分吝啬,坚决不给。
罗公远说:“一会儿,我自己去拿。”
太子急忙关紧房门。
有顷,再打开一看,那些金银器物全都不见了。
东宫原本是锁着的,进去一看,那些器物全都在这儿呢!罗公远又向太子借他的马骑,太子火了,说什么也不借给他。
罗公远说:“马已经被我牵来了,正在后园里拴着。”
太子急忙跑到后园马槽边验看,他的马果然在这里,而且还是原来的样子。
侍御史袁守一拿来不少食品,请罗公远算命,让仆人拿着衣服和头巾等候在门口。
不觉眨眼之间,袁守一的衣服和头巾竟然进了罗公远的衣箱里。
众人一大惊,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北山道者
唐张守珪之镇范一陽一。
檀州密云令有女,年十七,姿色绝人。
女病逾年,医不愈。
密云北山中有道者,衣黄衣,在山数百年,称有道术。
令自至山请之。
道人既至,与之方,女病立已。
令喜,厚其货财。
居月余,女夜卧,有人与之寝而私焉。
其人每至,女则昏魇。
及明人去,女复如常。
如是数夕,女惧告母。
母以告令。
乃移床 近己,夜而伺之。
觉床 动,掩焉,擒一人,遽命灯至,乃北山道者。
令缚而讯之。
道者泣曰:“吾命当终,被惑乃尔。
吾居北山六百余载,未常到人间,吾今垂千岁矣。
昨蒙召殷勤,所以到县。
及见公女,意大悦之,自抑不可,于是往来。
吾有道术,常昼日能隐其形,所以家人不见。
今遇此厄,夫复何言。”
令竟杀之。
(出《纪闻》)
唐代,张守珪镇守范一陽一的时候。
檀州密云县令有个女儿,十七岁,长得绝顶美貌。
她病倒一年多了,怎么也治不好。
密云县北山里有个道士,穿黄衣服,在山里好几百年了,都说他颇有道术。
县令亲自进山去请,那道士才走下山来,给了他一个药方,女儿的病随即痊愈。
县令大喜,赏给他一大批财物,同时,还留他住了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县令的女儿晚上睡觉时,总有人进来同她躺在一起并发生关系。
那人每天晚上来的时候,她都象在梦中被什么压住而不能动。
天亮后那人走了,她才恢复如常。
就这样一连好几个晚上,县令的女儿很害怕,便告诉了母亲,母亲又告诉了父亲。
县令让人把女儿的床 移到自己隔壁,到了晚上在一旁窥视。
忽然,他看见那床 在动,悄悄扑上前去,抓住一个人,令手下拿灯来看,原来竟是那位北山道士!县令命人将他绑住便开始审讯。
道士哭着说道:“我的生命该完结了,这是因为自己经不住诱一惑 呵。
我在北山住了六百多年,未曾到过人间,现在眼看就要一千岁了。
前些日子,见你诚心诚意请我,所以才来到县上。
看见你女儿之后,心中十分喜悦,再也控制不住,便天天与她一交一 欢。
我有道术,白天常常施用隐身法,所以你的家人们看不见。
今天遭此一劫,我也是无话可说。”
县令终于把他杀了。
东明观道士
唐开元中,宫禁有美人,忽夜梦被人邀去,纵酒密会,极欢而归,归辄流汗倦怠。
后因从容奏于帝,帝曰:“此必术士所为也。
汝若复往,但随宜以物识之。”
其夕熟寐,飘然又往。
美人半醉,见石砚在前,乃密印手文於曲房屏风之上。
寤而具启。
帝乃潜以物色,令于诸宫观中求之。
果于东明观得其屏风,手文尚在,所居道士已遁矣。
(出《开天传信记》)
唐代开元年间,皇宫里有一个美人,忽然间作梦被人邀到一个地方,秘密幽会,纵酒作乐,行完男女之事才归来,醒来之后大汗淋漓,神情倦怠。
后来,她果断地将此事奏明皇帝。
皇帝说;“这一定是术士所干的。
你如果再被邀去,要见机行事,取个物证才好识别。”
当天晚上,美人熟睡之后,飘飘然又被邀了去。
喝到半醉时,美人看见面前摆着一方砚台,便悄悄在屏风上按下一个指印。
醒来之后,她又对皇帝如实禀告。
皇帝派人暗中寻访,并让他们在各宫的道观中查找。
很快在东明观里找到了那个印着美人指纹的屏风,而住在这里的道士却已经逃跑了。
东岩寺僧
博陵崔简少敏惠,好异术。
尝遇道士张元肃晓以道要,使役神物,坐通变化。
唐天宝二载如蜀郡。
郡有吕谊者,遇简而厚币以遗,意有所为。
简问所欲,乃曰:“继代有女,未尝见人,闺帷之中,一夕而失。
意者明公蕴非常之术,愿知所捕,瞑目无恨矣。”
简曰:“易耳。”
即于别室,夜设几席,焚名香以降神灵。
简令吕生伏剑于户,若一胡一 僧来可执之求女,慎无伤也。
简书符呵之,符飞出。
食顷间,风声拔树发屋。
忽闻一甲卒进曰:“神兵备,愿王所用。”
简曰:“主人某日失女,可捕来。”
卒曰:“唯东山上人,每日以咒水取人,得非是乎?”
简曰:“若然,可速捕来。”
卒去,须臾还曰:“东山上人闻之骇怒,将下金刚伐君,奈何”简曰:“无苦。”
又书符飞之。
倏忽有神兵万计,皆奇形异状,执剑戟列庭。
俄而西北上见一金刚来,长数十丈,张目叱简兵。
简兵(兵字原缺。
据明抄本补。
)俯伏不敢动。
简剑步于坛前,神兵忽隐,即见金刚骇(明抄本骇作走。
)矣!久之无所见。
忽有一物,猪头人形,著豹皮水褌,云:“上人愿起居仙官。”
简踞(踞原作路。
据明抄本改。
)坐而命之。
紫衣一胡一 僧趋入。
简让曰:“僧盗主人女,安敢妄有役使!”初僧拒诈。
吕生忽于户间跃出,执而尤之。
僧迫不隐,即曰:“伏矣!贫道行大力法,盖圣者致耳,非僧所求。
今即归之,无苦相逼。
向非仙宫之命,君岂望乎?愿令圣者取来。”
俄顷,见猪头负女至,冥然如睡。
简曰:“宜取井花水为桃汤,洗之即醒。”
遂自陈云:“初睡中,梦一物猪头人身摄去,不知行近远,至一小房中,见一胡一 僧相凌。
问何处,乃云天上也,便禁闭无得出。
是夜。
有兵骑造门,猪头又至,云:‘崔真一人有命。
’方得归。
然某来时,私于僧房门上涂少脂粉,有三指迹,若以此寻可获。”
吕生厚遗简,而一陰一求僧门所记。
余数月,游东岩寺,入曲房,忽见指迹于门右扇,遽追之,僧宿昔已去,莫知所之。
寺与吕生居处,可十里有余耳。
(出《通幽记》)
博陵郡的崔简小时候聪敏过人,喜欢学异术。
他曾经拜道士张元肃为师,张授之以要领,崔简渐渐学会役使神灵及凭空变化等本事。
唐天宝二年,崔简来到蜀郡。
郡里有个叫吕谊的人,遇到崔简后送给他一大笔钱,好象有事相求。
崔简问道:“你要我干什么?”
吕谊回答说:“我有一个女儿,未曾见过外人,一直深居闺帷之中,可是却在一个晚上失踪了。
我知道你身藏异术。
想求你把她找回来,这样我便死而无憾了。”
崔简说:“这很容易。”
当即到吕谊的一间屋内,夜里摆上几案,烧香祈祷神灵下降。
崔简让吕谊拿着剑站在门口,说如果一胡一 僧进来就抓住向他要女儿,但注意不要伤他。
崔简画了一张符,吹了一口气,那符便飞出门外。
一顿饭的工夫,只听风声大作,树摇屋动,忽然闯进一个戴盔甲的士兵报告说:“神兵已到,请大王调遣!”崔简说“我的主人在一天把女儿丢了,快去把她找回来。”
士兵说:“只听说东山有个和尚,每天咒水捉人,难道说是他干的吗?”
崔简说;“如果真是这样,可尽快将他抓来!”士兵转身而去。
顷刻便又返回来说:“东山那个和尚听到消息之后,又是惊骇又是恼怒,要请金刚来讨伐你,有什么办法?”
崔简说了声“没关系”,又画了张符吹上天去。
倏忽之间,天上下来数以万计的神兵,一个个奇形怪状,执着剑戟等兵器站在门前。
一会儿,西北方的天上下来一个金刚,几十丈高,横眉立目地叱责崔简。
神兵们全都卧倒不敢动。
崔简握剑走到祭坛前,神兵们忽然间隐去,那金刚也吓得不见踪影。
有顷,又来了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穿着豹皮水裤,他说;“和尚愿意前来拜见仙官。”
崔简盘腿大坐命令他。
这时,穿着紫衣服的一胡一 僧走了进来,崔简叱责道:“你把我家主人的女儿偷了去,怎么还敢役使鬼神作怪?”
开始,一胡一 僧不认帐,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吕谊忽然间从门后跃出,执剑逼向他,怒不可遏。
那一胡一 僧见逃不掉,被迫认罪:“我服了!贫道行大力法,那金刚就来了,不是我祈求的呵。
现在他已经回去,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刚才如果不是仙官崔简令我一交一 出那女子,你还能要回女儿吗?好吧,我让那金刚把你的女儿带来。”
俄顷,只见那猪头人身的怪物把吕谊的女儿背了回来。
这女子昏然如睡。
崔简说:“应该取井花水做桃汤,给她洗一洗就能醒来。”
吕谊的女儿醒来之后,随即告诉崔简:“我刚刚睡着的时候,梦见自己被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掳去,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个小房子里,被一胡一 僧欺凌。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这是天上,便把我幽禁起来出去不得。
这天晚上,有一军骑来到门前,那猪头人身的怪物也来了。
他说,‘崔真一人有令’,才得回来。
我来时,偷偷在一胡一 僧的房门上涂了少量脂粉,留下三个指印,如果按此线索查找,一定能够找到。”
吕谊重重地酬谢了崔简,并在暗地里寻查那一胡一 僧门上的指印。
数月之后,吕谊等游东岩寺,入内室,忽然看见女儿的三个指印正在那右扇门上。
随即开始搜捕,那一胡一 僧早逃跑了,不知道逃向何处。
这座寺院与吕谊的家,相隔有十余里路。
荆术士
唐大历中,有荆士从南来,止于陟圯寺。
好酒,少有醒时。
因寺中大斋会,人众数千,术士忽曰:“余有一技。
可代拤(拤原作祚。
据明抄本改。
)瓦磕珠之欢也。”
乃合彩色于一器中,驔步抓目。
徐祝数十言,方饮水再三,噀壁上。
成维摩问疾变相,五色相宜,如新写,逮半日余,色渐薄,至暮都灭。
惟金粟纶巾鹙子衣上一花,经两日犹在。
(出《酉一陽一杂俎》)
唐代大历年间,有个姓荆的术士从南方而来,住在陟圯寺。
他喜欢喝酒,一喝就醉,很少有醒着的时候。
一日,寺中举行大斋会,来了好几千人。
荆术士忽然说道:“我有一个特殊的本领,比用手拍碎瓦片或从地洞里变出一串珠子好看。”
说罢,他便将各种颜色的染料调和在一个器皿里,跨前一步抬起目光,慢慢地祝祷几十句,才喝下好几口水喷到墙上。
墙上显出神佛维摩诘访问人间疾苦的图像,各种颜色互相衬映,如同刚画的一样。
过大半天,那色彩渐渐变淡,傍晚便消失了,只有金粟如来维摩诘身上的纶巾鹙子衣上的一朵小花,过了两天还依然存在。
梵僧难陀
唐丞相魏公张延赏,在蜀时,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
初入蜀,与三尼俱行,或大醉狂歌,戍将将断之。
乃僧至,且曰:“某寄迹桑门,别有药术。”
因指三尼。
“此妙于歌管。”
戍将反敬之,遂留连,为办酒。
夜会客与剧饮,僧假裲裆巾帼。
市铅黛,饰其三尼。
及坐,含睇调笑,逸态绝世。
饮将阑,僧谓尼曰:“可谓押衙踏某曲也。”
因徐进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趺,技又绝伦也。
良久,曲终而舞不已。
僧喝曰:“妇女风耶?”
忽起取戍将佩刀,众谓酒狂,惊走,僧乃拔刀砍之,皆踣于地,血及数尺。
戍将大惧,呼左右缚僧。
僧笑曰:“无草草。”
徐举尼,三枝筇枝也,血乃酒耳。
又尝在饮会,令人断其头,钉耳于柱,无血。
身坐席上,酒至,泻入脰疮中,面赤而歌,手复抵节。
会罢,自起提首安之,初无痕也。
时时预言人凶衰,皆迷语,事过方晓。
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僧不欲住,闭关留之,僧因走入壁间,百姓遽牵,渐入,惟余袈裟角,顷亦不见。
来日壁上有画僧焉,其状形似,日月渐薄。
积七日,空有黑迹,至八日,黑迹亦灭,已在彭州矣。
后不知所之。
(出《酉一陽一杂俎》)
唐朝的丞相魏公张延赏,在蜀郡做官的时候,有一个叫难陀的印度和尚悟得了幻术的要领,入水火,穿金石,无所不能,变化无穷。
他刚刚来到蜀郡,与三位尼姑同行,甚至喝得大醉狂歌起来。
一位军队的将领见状,想把他们分开。
难陀迎上前去,说:“我出身于沙门,所以别有道术。”
然后指指那三个尼姑:“她们都善于歌舞乐器。”
于是,那将领反倒有几分敬意,并将他们留住,置办一座酒席,晚上同他们开怀畅饮。
难陀和尚借来了女人的衣服和头巾,又买来胭粉,把三个尼姑打扮起来。
坐下之后,他同尼姑们眉来眼去地调笑着,风一流 绝世。
酒快喝完时,难陀对尼姑们说:“咱们踏着一个曲子行拍,跳一段如何?”
于是,她们便缓缓起舞。
难陀的舞姿健美激越。
他跳着跳着,忽然又打坐于地,真是技艺绝伦。
良久,曲终而舞不停。
难陀喝道:“这些女人疯了!”忽然拿起那位将领的佩刀。
众人都以为他喝醉了,耍酒疯,四散而逃。
难陀拔刀追砍,大家都吓得跌倒在地上,血溅出好几尺远。
那位将领惊恐起来。
喊手下人把难陀捆起来。
难陀笑道:“你不要惊慌。”
说完,他把那三个尼姑缓缓举起来,原来是三棵竹枝呵,她们的血就是酒。
他还有一次喝酒的时候,让人砍下自己的脑袋,钉在柱子上,一点血也没有。
他仍坐在席间,酒来了就顺着颈部的伤口倒进去,脸色红扑扑的唱起来,手还打着拍节。
散筵之后,他自己提起脑袋再安到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时常为他人预言吉凶,全用隐语,事情过后才能明白。
成都有个老百姓,把他留在自己家中供吃供喝好几天,他却还要走。
那家主人关上门挽留他。
难陀于是走到墙壁上,主人急忙去拽,他却渐渐钻进墙里,只剩下一个袈裟角。
一会儿,袈裟角也不见了。
第二天,他的画像出现在墙上,与本人酷似。
随着时光的移动,画像的颜色渐渐变淡。
第七天,空有黑迹;第八天,黑迹也消失。
这时候,难陀早已到了彭州,后来便不知去向。
太白老僧
大唐中,有平一陽一路氏子,性好奇。
少从道士游,后庐于太白山。
尝一日,有老僧叩门,路君延坐,与语久之。
僧曰:“檀越好奇者,然未能臻玄奥之枢,徒为居深山中。
莫若袭轻裘,驰骏马,游朝市,可不快平生志,宁能与麋鹿为伍乎?”
路君谢曰:“吾师之言,若真有道者。
然而不能示我玄妙之迹,何为张虚词以自炫耶?”
僧曰:“请弟子观我玄妙之迹。”
言讫,即于衣中出一合子,径寸余,其色黑而光。
既启之,即以身入,俄而化为一鸟,飞冲天。
(出《宣室志》)
大唐年间,平一陽一路某人有个儿子,好奇心颇强。
他小时候跟随道士云游,后来在太白山上住下来。
一天,有位老僧来敲门,路君请他进来入坐,二人畅谈好长时间。
老僧说:施主是个喜好猎奇的人,但还没能领会玄妙奥秘的关键,白白地住在深山之中,莫如穿皮衣,骑骏马,行游于都市,去实现平生的志愿,怎么能在此与麋鹿等野兽为伍呢?”
路君表示感谢,说:“听了师傅您的话,好像真是个得道之人。
但是不能把你的玄机展示给我,岂不是虚张声势自我炫耀吗?”
老僧说:“好,请你看我的玄机。”
说完,当即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盒,直径仅一寸多,闪着黑亮的光泽。
打开之后,他便钻了进去,旋即化作一只鸟腾空而起,飞入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