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七十一 道术一
赵高 董仲君 葛玄 窦玄德
赵 高
秦王子婴,常寝于望夷宫。
夜梦有人,身长十丈,鬓发绝伟,纳玉舄而乘丹车,驾朱马,至宫门云:“欲见秦王婴。”
阍者许进焉。
子婴乃与之言。
谓婴曰:“予是天使也,从沙丘来。
天下将乱,当有欲诛暴者,翌日乃起。”
子婴既疑赵高,因囚高于咸一陽一狱。
纳高于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镬煮之,亦七日不沸。
戮之。
子婴问狱吏曰:“高其神乎?”
狱吏曰:“初囚高之时,见高怀有一青丸,大如雀卵。
时方士说云:‘赵高先世受韩众丹法。
受此丹者,冬日坐于冰,夏日卧于炉上,不觉寒热也。
’”及高戮,子婴弃一尸一于九逵之路,泣哭者千家。
咸见一青雀从高一尸一中出,直飞入云。
九转之验,信于是乎!(出王子年《拾遗记》)
秦王子婴曾经在望夷宫睡觉。
有一天夜里,他梦见有个人,身高十丈,鬓发极长,穿着白色双底鞋,乘着朱红色的车子,驾着大红色的马,到宫门说:“我想要见见秦王子婴。”
守门人同意他进宫,子婴就与那个人谈话。
那个人对子婴说:“我是天使啊,从沙丘来。
天下将乱,当有打算诛杀暴君的人,明日就起事了。”
子婴已经怀疑赵高,就把赵高囚禁在咸一陽一监狱。
把赵高放进井里,七天没有死;又用铁锅煮他,又是七天锅里的水不开。
于是就把他杀了。
子婴问狱吏说:“赵高难道是神吗?”
狱吏说:“刚囚禁赵高的时候,看见赵高怀里有一个青色的药丸,像雀卵那么大。
当时方士说:‘赵高前世学过韩众的丹法。
接受这种丹药的人,冬天坐在冰上,夏天躺在炉子上,都不觉得寒冷或炎热。
’”等到赵高被杀,子婴把赵高的一尸一体抛到九逵之路,哭着为赵高送终的人有上千家。
人们忽然看见一只青雀从赵高的一尸一体中飞出,一直飞入云彩里。
九转仙丹的灵验,果真到这种地步吗?
董仲君
汉武帝嬖李夫人。
及夫人死后,帝欲见之,乃诏董仲君,与之语曰:“朕思李氏,其可得见乎?”
仲君曰:“可远见而不可同于帷席。”
帝曰:“一见足矣,可致之。”
仲君曰:“黑河之北,有对野之都也。
出潜英之石,其色青,质轻如毛羽,寒盛则石一温一 ,夏盛则石冷。
刻之为人像,神语不异真一人。
使此石像往,则夫人至矣。
此石人能传译人语,有声无气,故知神异也。”
帝曰:“此石可得乎?”
仲君曰:“愿得楼船百艘,巨力千人。”
能浮水登木者,皆使明于道术,赍不死之药,乃至海。
经十年而还,昔之去人,或升云不归,或托形假死,获反者四五人,得此石。
即令工人,依先图刻作李夫人形。
俄而成,置于轻纱幕中,婉若生时。
帝大悦,问仲君曰:“可得近乎?”
仲君曰:“譬如中宵忽梦,而昼可得亲近乎?此石毒,特宜近望,不可迫也。
勿轻万乘之尊,惑此一精一魅也。”
帝乃从其谏。
见夫人毕,仲君使人舂此石人为九段,不复思梦,乃筑梦灵台,时祀之。
(出王子年《拾遗记》)
汉武帝一宠一 幸李夫人。
及李夫人死后,汉武帝想要见到她,就下诏把董仲君找来,告诉他说:“我想念李氏,还可以见得到她吗?”
仲君说:“可以从远处看而不可在同一帷席上。”
汉武帝说:“见一面就满足了。
请你把她招来。”
仲君说:“黑河的北面,有个对野之都,那里出产一种隐含花纹的石头。
那种石头颜色是青的,质地轻得像羽毛,严寒时石头就一温一 热,酷暑时石头就寒冷。
用它雕刻成一人 像,神态和言语跟真的人没有差别。
让这石像前去,夫人就来了。
这种石头能够传递翻译人的语言,有声音没有气息,所以知道它神奇啊。”
汉武帝说:“这种石头能得到吗?”
仲君说:“希望您给我一百艘楼船,一千个大力士。”
汉武帝满足这些条件,选派能浮水能上树的人,董仲君都让他们掌握道术,带着不死之药,这才到达了昏暗的海上。
经过十年后回来时,从前去的那些人,有的升天不归,有的托形假死,能够返还的仅有四五人,才得到这种石头。
董仲君就令工匠依照先前画的图样,刻成李夫人的形像。
不久,石像刻成了,放到轻纱帷幕之中,容貌象李夫人活着的时候一样。
汉武帝非常高兴,问仲君说:“我能离她近点吗?”
仲君说:“譬如在半夜时忽然做个梦,而在白天能与梦中人亲近吗?这种石头有毒,只适宜在近处望,不可靠近啊。
您不要轻视自己的万乘之尊,被这个一精一魅所迷惑。”
汉武帝就听从了他的劝谏。
见夫人完毕,董仲君就派人把这个石人捣为九段,使汉武帝不再思念梦境,就修筑了梦灵台,按时祭祀她。
葛 玄
葛玄,字孝先,从左元放受《九丹金液仙经》,未及合作,常服饵术。
尤长于治病,鬼魅皆见形,或遣或杀。
能绝谷,连年不饥;能积薪烈火而坐其上,薪尽而衣冠不灼。
饮酒一斛,便入深泉涧中卧,酒解乃出,身不濡湿。
玄备览《五经》,又好谈论。
好事少年数十人,从玄游学。
尝船行,见器中藏书札符数十枚,因问:“此符之验,能为何事?可得见否?”
玄曰:“符亦何所为乎?”
即取一符投一江一 中,流而下。
玄曰:“何如?”
客曰:“吾投之亦能尔。”
玄又取一符投一江一 中(自“流而下”至“投一江一 中”句,原阙,据明钞本补),逆流而上。
曰:“何如?”
客曰:“异矣!”又取一符投一江一 中,停立不动。
须臾下符上、上符下,三符合一处,玄乃取之。
又一江一 边有一洗衣女,玄谓诸少年曰:“吾为卿等走此女,何如?”
客曰:“善。”
乃投一符于水中,女便惊走,数里许不止。
玄曰:“可以使止矣。”
复以一符投水中,女即止还。
人问女:“何怖而走?”
答曰:“吾自不知何故也。”
玄常过主人,主人病,祭祀道一精一。
一精一(一精一字原阙,据明钞本补)人使玄饮酒,一精一人言语不逊。
玄大怒曰:“奸鬼敢尔!”敕五伯曳一精一人,缚柱鞭脊。
即见如有人牵一精一人出者,至庭抱柱,解衣投地,但闻鞭声,血出流漓,一精一人故作鬼语乞命。
玄曰:“赦汝死罪。
汝能令生人病愈否?”
一精一人曰:“能。”
玄曰:“与汝三日期,病者不愈,当治汝。”
一精一人乃见放。
玄尝行过庙,此神常使往来之人,未至百步,乃下骑乘。
中有大树数十株,上有众鸟,莫敢犯之。
玄乘车过,不下,须臾有大风回逐玄车,尘埃漫天,从者皆辟易。
玄乃大怒曰:“小邪敢尔!”即举手止风,风便止。
玄还,以符投庙中,树上鸟皆堕地而死。
后数日,庙树盛夏皆枯,寻庙屋火起,焚烧悉尽。
玄见买鱼者在水边,玄谓鱼主曰:“欲烦此鱼至何伯处,可乎?”
鱼人曰:“鱼已死矣,何能为?”
玄曰:“无苦也。”
乃以鱼与玄。
玄以丹书纸纳鱼腹,掷鱼水中。
俄顷,鱼还跃上岸,吐墨书青色,如大叶而飞去。
玄常有宾后来者,出迎之,座上又有一玄,与客语,迎送亦然。
时天寒,玄谓客曰:“贫居,不能人人得炉火,请作火,共使得暖。”
玄因张口吐气,赫然火出,须臾满屋,客尽得如在日中,亦不甚热。
诸书生请玄作可以戏者。
玄时患热,方仰卧,使人以粉粉身,未及结衣。
答曰:“热甚,不能起作戏。”
玄因徐徐以腹揩屋栋数十过,还复床 上,及下,冉冉如云气。
腹粉着屋栋,连日犹在。
玄方与客对食,食毕漱口,口中饭尽成大蜂数百头,飞行作声。
良久张口,群蜂还飞入舞,皆应弦节如人;玄止之即止。
玄冬中能为客设生瓜,夏致冰雪。
又能取数十钱,使人散投井中,玄徐徐以器于上呼钱出,于是一一飞从井中出,悉入器中。
玄为客致酒,无人传杯,杯自至人前,或饮不尽,杯亦不去。
画流水,即为逆流十丈余。
于时有一道士,颇能治病,从中国来,欺人,言我数百岁。
玄知其诳,后会众坐。
玄谓所亲曰:“欲知此公年否?”
所亲曰:“善。”
忽有人从天上下,举座瞩目。
良久集地,着朱衣进贤冠,入至此道士前曰:“天帝诏问公之定年几许,而欺诳百姓!”道士大怖,下床 长跪,答曰:“无状,实年七十三。”
玄因抚手大笑。
忽然失朱衣所在,道士大惭,遂不知所之。
吴大帝请玄相见,欲加荣位,玄不听,求去不得,以客待之。
常共游宴,坐上见道间人民请雨,帝曰:“百姓请雨,安可得乎?”
玄曰:“易得耳。”
即便书符著社中,一时之间,天地晦冥,大雨流注,中庭可平地水尺余。
帝曰:“水宁可使有鱼乎?”
玄曰:“可。”
复书符水中。
须臾,有大鱼百许头,亦各长一二尺,走水中。
帝曰:“可食乎?”
玄曰:“可。”
遂使取治之,乃真鱼也。
常从帝行舟,遇大风,百官船无大小多濡没,玄船亦沦失所在。
帝叹曰:“葛公有道,亦不能免此乎!”乃登四望山,使人船钩,船没已经宿,忽见玄从水上来。
既至,尚有酒色。
谢帝曰:“昨因侍从,而伍子胥见强牵过,卒不得舍去。
烦劳至尊,暴露水次。”
玄每行,卒逢所亲,要于道间树下,折草刺树,以杯器盛之,汁流如泉,杯满即止。
饮之,皆如好酒。
又取土石草木以下酒,入口皆是鹿脯。
其所刺树,以杯承之,杯至即汁出,杯满即止。
他人取之,终不为出也。
或有请玄,玄意不欲往,主人强之,不得已随去。
行数百步,玄腹痛,止而卧地,须臾死,举头头断,举四肢四肢断;更臭烂虫生,不可复近。
请之者遽走告玄家,更见玄故在堂上。
此人亦不敢言之,走还向玄死处,已失玄一尸一所在。
与人俱行,能令去地三四尺,仍并而步。
又玄游会稽,有贾人从中国过神庙,庙神使主簿教语贾人曰:“欲附一封书与葛公,可为致之。”
主簿因以函书掷贾人船头,如钉着,不可取。
及达会稽,即以报玄。
玄自取之,即得。
语弟子张大言曰:“吾为天子所逼留,不遑作大药,今当一尸一解,八月十三日日中时当发。”
至期,玄衣冠入室,卧而气绝,其色不变。
弟子烧香守之三日,夜半忽大风起,发屋折木,声如雷,炬灭。
良久风止,忽失玄所在,但见委衣床 上,带无解者。
旦问邻家,邻家人言了无大风,风止止一宅,篱落树木,皆败拆也。
(出《神仙传》)
葛玄字孝先,从左元放那里接受《九丹金液仙经》,没来得及合成制作丹药,经常服食苍术,他更擅长于治邪病。
鬼魅都现形,有的放走,有的杀掉。
能够一粒粮食不吃,而连续几年不饿。
能把薪柴堆积起来点着火坐在火焰上面,薪柴烧光了而他的衣帽却没烧着。
有时喝一斛酒,就进入深泉涧中去躺着,酒劲过去才出来,而身上竟没有沾湿。
葛玄通览《五经》,又喜好谈论,几十个好胜的年轻人跟随他游学。
曾经有一次乘船,那些年轻人看到他的器具中藏着书写的札符有几十枚,就问他:“这些符灵验吗?能做什么事?可以让我们见识见识吗?”
葛玄说:“符又能干什么呢?”
就取出一道符投到一江一 中,符顺着一江一 水就流下去了。
葛玄问:“怎么样?”
从学少年说:“我把它投下去也能这样。”
葛玄又取出一道符投进一江一 中,符逆着水流往上走。
葛玄说:“怎么样?”
从学少年说:“奇怪了。”
葛玄又取出一道符投进一江一 中,这道符在一江一 中停立不动。
不一会儿,往下流去的那道符往上游漂来,逆流而上的那道符又往下游漂去,三道符汇合在一处,葛玄就把这些符取回来。
还有一件事:一江一 边有个洗衣服的女子,葛玄对那些年轻人说:“我让你们这些人看这个女子跑,怎么样?”
从学少年们说:“好!”葛玄就把一道符投进水中,那个女子就惊慌地走了,走了几里左右还没有停下来。
葛玄说:“可以让她停止了。”
又拿一道符投到水中,那个女子就停下,又回来了。
人们问那女子为什么吓跑了,她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葛玄曾经以客人的身份去拜访主人,那个主人病了,祭祀道一精一。
巫师让葛玄饮酒时。
巫师出言不逊,葛玄大怒说:“奸鬼怎敢这样!”就敕令五伯把巫师拖出去,绑在柱子上鞭打脊背。
人们就看到好像有人牵着巫师出去似的,那个巫师到了院子里抱住柱子,把衣服脱下扔到地上,人们只听见鞭子声,看到巫师血流淋漓。
巫师故作鬼语乞求饶命,葛玄说:“赦免你的死罪,你能让主人的病好吗?”
巫师说:“能。”
葛玄说:“给你三天期限,得病的人没好,定当惩治你。”
巫师才被释放。
葛玄曾经在一座庙前走过,这个庙里的神常常使过往行人走不到百步,就下马下车。
庙中有几十棵大树,上边有一群鸟,没有人敢触犯它们。
葛玄坐着车过去,没有下车。
不一会儿,有大风刮来,往回驱逐葛玄的车,刮起的尘埃弥漫了天空,跟随葛玄的人都被惊退。
葛玄于是大怒,说:“小小妖邪怎敢如此!”就举起手制止风,风就停息了。
葛玄回来,把符投进庙中,大树上的那些鸟全都掉到地上死了。
过后几天,庙里的树在盛夏时却干枯了,不久,庙屋起了火,把庙全都烧光了。
葛玄看见一个买鱼的人在水边,葛玄就对鱼的主人说:“我想要麻烦这条鱼到河伯那里去一趟,可以吗?”
鱼的主人说:“鱼已经死了,怎么能去得了?”
葛玄说:“没有关系。”
鱼的主人就把鱼给了葛玄,葛玄就把丹书之纸放到鱼肚子里,把鱼扔到水中。
不一会儿,鱼回来跳上岸,吐出墨书,青色,像大树叶子似地飞走了。
葛玄经常在有宾客后来时,出去迎接他,而座位上又有一个葛玄与客人说话,迎送都这样。
当时天气寒冷,葛玄对客人说:“我住在这里很穷,不能让你们人人都烤上炉火,请允许我作火,让你们都得到一温一 暖。”
葛玄就张口吐气,火苗就忽忽地从他口中喷出来了,一会儿就充满了屋子,客人全像在一陽一光之中,也不太热。
众书生请求葛玄做可以玩耍的法术,葛玄这时嫌热正仰卧着,让人用粉搽身子,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回答说:“热得很,不能起来做游戏。”
葛玄于是徐徐地用肚子把屋梁搽了几十遍,又回到床 上。
等他下来后,冉冉如云气似的,肚子上的粉贴在屋梁上了。
一连几天还在。
葛玄正与客人对面坐着吃饭,吃完了漱口,口中的饭全变成了大蜂子,有几百只,飞行时发出声音来。
过了很久,葛玄张开口,群蜂又飞回他的口中,葛玄咀嚼它,仍然是饭。
葛玄用手拍床 ,虾蟆及各种虫子、飞鸟、燕子、麻雀、鱼、鳖之类就都出现了,葛玄就让它们跳舞,都能像人那样随着节拍跳,葛玄让它们停下来就停下来。
葛玄在冬天的时候能给客人摆设刚摘下的瓜,夏天能弄来冰雪。
又能拿出几十个铜钱,让人散乱地投到井中,葛玄慢慢地把器具放在井上呼唤那些铜钱出来,于是那些铜钱就一个一个地从井中飞出来,全落进器具中。
葛玄为客人弄来了酒,没有人传送酒杯,杯子就自己到人面前,有人喝不尽,杯子也不离去。
他在流水上画一下,就成了十丈左右的逆流。
当时有一个道士很能治病,从中原来,骗人说自己有几百岁了。
葛玄知道这个道士说谎,后来赶上一次众人在座,葛玄对他亲近的人说:“你们想知道这位先生的年龄吗?”
亲近的人说:“好。”
忽然有人从天上下来,在座的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落到地上,穿的是大红色衣服,戴的缁布儒冠。
进室就到了这个道士的面前,说:“天帝下诏问你的准确年龄是多少,而你竟然欺骗百姓。”
道士非常慌恐,下床 跪得直挺挺地,回答说:“我太不象话了,实际年龄七十三岁。”
葛玄于是拍手大笑,穿红衣服的人也忽然不见了。
那个道士非常羞愧,就不知跑哪去了。
吴大帝请葛玄相见,打算加封他荣耀的官位,葛玄没有听从,请求离去又不成,吴大帝就用客礼招待他,经常共同游乐。
有一次,吴大帝因见道间人民求雨,便对葛玄说:“百姓求雨,怎么能得到呢?”
葛玄说:“容易办到。”
就立即画了一张符放到社庙中,一时之间,天昏地暗,大雨倾注,院子中平地水深一尺多。
吴大帝问他说:“这些水里能够使它有鱼吗?”
葛玄说:“可以。”
又画一张符投进水中。
不一会儿,有大鱼一百多条,又各长一二尺,游入水中。
吴大帝又问:“这些鱼可以吃吗?”
葛玄说:“可以。”
就派人把鱼抓去烹炙宰杀,原来是真鱼。
有一次,葛玄曾随吴大帝乘船走,遇到了大风,百官的船无论大小都沉没了,葛玄的船也淹没不知哪里去了。
吴大帝叹息说:“葛公是有法术的人,也不能避免这场灾难啊?”
就登上四望山,派人驾船去捞,船沉没已经过了一夜 ,忽然看到葛玄从水上而来,到吴大帝面前以后,脸上还带着酒气,向吴大帝道歉说:“昨天因为陪同跟随您,而被伍子胥看见,强行把我拉过去,仓卒间没能挣脱,使您烦劳,在水边耽搁一夜 。
葛玄每次出门,突然遇到亲近的人,就邀请到道边树下,用折断的草去刺树,用杯子接着,汁水就像泉水一样流下来,到杯满为止。
把它喝下去,都像好酒一样。
又取来土石草木用来下酒,吃到口中都是鹿脯。
他所刺过的树,用杯子又去接汁水,杯子一到汁水就流出来,杯子满了就停止,如果别人去接它,却始终不流汁水。
有一次,有人请葛玄,葛玄心里不想去,主人勉强他,不得已跟着去了。
走了几百步时,葛玄肚子痛,停下来就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死了。
抬一抬他的头,头就断了;举一举他的四肢,四肢就断了,还腐烂生了虫子,不可再靠近。
请他的人急忙跑到葛玄家里去报信,又见到葛玄仍旧在堂上。
这个人也不敢说葛玄死了这件事,跑回刚才葛玄死去的地方,已经不知葛玄的一尸一体哪里去了。
葛玄与别人一起走时,能令这个人和自己离开地面三四尺,仍然一起往前走。
又有一次,葛玄去游会稽,有个商人从中原来时路过一座神庙,庙神使主簿叫他告诉商人说:“想要顺便捎去一封信给葛公,你可以替我送给他。”
主簿就把书函抛掷到商人的船头上,好像用钉子钉着似的,拿不下来。
等到那商人到达了会稽时,就把这事报告了葛玄,葛玄自己去取,就把信函取回来了。
葛玄告诉弟子张大言说:“我被天子逼迫留在这里,来不及制作灵药了,如今当一尸一解,八月十三日中午时该当出发。”
到了日期,葛玄把衣服帽子都穿戴好就进了室内,倒下就断了气,而他的脸色没有变化。
弟子烧香守了他三天,一天夜半时分,忽然刮起大风,掀开了屋顶吹折了树,声音如雷,火烛熄灭。
过了好一会儿,大风方才止住,忽然葛玄的一尸一体不见了,只看到他的衣服扔在床 上,带子都没有解开。
早晨去问邻近人家,邻家人都说根本没有大风。
起风和风止都只在一个院子里,篱笆都刮落到树木上,都折坏了。
窦玄德
窦玄德,河南人也。
贞观中,任都水使者,时年五十七,奉使一江一 西。
发路上船,有一人附载。
窦公每食余,恒啗附载者,如是数日,欲至扬州,附载辞去。
公问曰:“何速?”
答曰:“某是司命使者,因窦都水往扬州,司命遣某追之。”
公曰:“都水即是某也,何不早言?”
答曰:“某虽追公,公命合终于此地,此行未至,不可漏泄,可以随公至此。
在路蒙公余食,常愧于怀,意望免公此难,以报长者深惠。”
公曰:“可禳否?”
答曰:“彼闻道士王知远乎?”
公曰:“闻之。”
使者曰:“今见居扬州府。
幽冥间事甚机密,幸勿泄之。
但某在船日,恒赖公赐食,怀愧甚深。
今不拯(拯原作极,据明钞本改)公,遂成负德。
王尊师行业幽显,众共尊敬。
其所施为,人天钦尚。
与人章醮,有厄难者,天曹皆救。
公可屈节咨请,得度斯难。
明晚当奉报灭否。”
公既奉敕,初到扬州,长史已下诸官皆来迎。
公未论事,但问官僚,见王尊师乎。
于时诸官,莫测其意,催遣迎之。
须臾,王尊师至,屏左右具陈情事。
师曰:“比内修行正法,至于祭醮之业,皆所不为。
公衔命既重,勉励为作,法之效验,未敢悬知。”
于是命侍童写章,登坛拜奏。
明晚,使者来报公曰:“不免矣。”
公又求哀甚切。
使者曰:“事已如此,更令奏之,明晚当报。
仍买好白纸作钱,于净处咨白天曹吏,使即烧却;若不烧,还不得用。
不尔,曹司稽留,行更得罪。”
公然之,又白师,师甚不悦。
公曰:“惟命是遵,愿垂拯济。”
师哀之,又奏。
明晚使者来,还报云:“不免。”
公苦问其故,初不肯言,后俯首答曰:“道家章奏,犹人间上章表耳。
前上之章,有字失体;次上之章,复草书‘仍乞’二字。
表奏人主,犹须整肃,况天尊大道,其可忽诸?所上之章,咸被弃掷,既不闻彻,有何济乎?”
公又重使令其请托,兼具以事白师。
师甚悦云:“审尔乎!比窃疑章表符奏,缪妄而已。
如公所言,验若是乎!”乃于坛上取所奏之章,见字误书草,一如公言。
师云:“今奏之章,贫道自写。”
再三合格,如法奏之。
明旦使者报公云:“事已谐矣。”
师曰:“此更延十二年。”
公谓亲表曰:“比见道家法,未尝信之。
今蒙济拔,其验如兹。
从今以往,请终身事之。”
便就清都观尹尊师受法箓,举家奉道。
春秋六十九而卒。
(出《玄门灵妙记》)
窦玄德是河南人,贞观年间任都水使者,当时他五十七岁,奉命出使一江一 西。
启程上船的时候,有一个人捎带搭乘,窦玄德每当吃罢饭之后,就总是让搭乘的那个人吃,几天都是这样。
将要到扬州时,搭乘的那个人告辞离去。
窦玄德就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呢?”
那个人回答说:“我是司命使者,因为窦都水前往扬州,司命派我追他性命。”
窦玄德说:“都水就是我呀,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个人回答说:“我虽然追您,但您的生命应当在此地终结。
还没到地方,不可泄露,我所以随您到此地。
在路上承蒙您一路赏赐给我饭吃,常怀惭愧之意,心中希望免除您的这个灾难,来报答长者深厚的恩惠。”
窦玄德说:“可以消灾吗?”
那人回答说:“您以前听说过道士王知远吗?”
窦玄德说:“听说过这个人。”
使者说:“他现在住在扬州府。
一陰一间的事情很机密,希望您不要泄露,只是我在船上的日子,总是仰赖您赐给食品,怀愧很深,如果不救您,就成了忘恩之人。
王尊师道行极深,大家都尊敬他,他所做的事情,人天都很钦佩。
他给人上表祈祷,有灾难的人,天曹都援救。
您可以虔诚地与他商议,向他请求解救,方能渡过这场灾难。
明天晚上我会奉报此难消除没有。”
窦玄德系尊奉皇命而来,初次到扬州,长史以下各级官吏都来迎接他。
他没有谈论政事,只问官员僚属见到王尊师没有。
当时各级官员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意便催促派人去迎接王尊师。
不一会儿,王尊师来到了,窦玄德就屏退左右的人,把请求解救的事情详细陈述一遍。
王尊师说:“近年内我修行正法,至于关涉祭祀祈祷的事情,我都不做。
您既然担负重大的使命,我就勉为您施为,但是效验,我还不能预先知道。”
于是王尊师就令侍童写陈奏文书,登坛跪拜上奏。
第二天晚上,那个司命使者来报告窦玄德说:“不能免除灾难。”
窦玄德又非常恳切地哀求他,使者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求王尊师向天曹奏报一次,我明晚会报告您结果的。
再买好白纸作纸钱,在洁净的地方向天曹官吏禀报求请,让人立即把纸钱烧掉;如果不烧掉,还不管用。
不这样的话,天曹官署拖延不办,您将更要获罪了。”
窦玄德觉得这话很对,又禀告王尊师,王尊师很不高兴。
窦玄德说:“我完全遵从您的吩咐了,望您施恩拯救我吧。”
王尊师觉得他很可怜,又奏报天曹。
第二天晚上使者到来,回报说:“还是没有免除。”
窦玄德苦苦追问其中的缘故。
使者最初不肯说,后来低头回答说:“道家表章上奏,如同人间上奏表章一样。
前一次上奏的表章,有的字写错了;第二次上奏的表章,又把‘仍乞’二字写得潦草。
上表向人间之主陈奏,尚且须工整严肃,何况向天尊大道陈奏,哪里可以疏忽呢?前两次上奏的表章,全都被扔到一边去了,既然不能使天尊听到,有什么作用呢?”
窦玄德又重新求请王尊师让他请托天曹,同时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向他说明了,王尊师很高兴地说:“确实如此吗?近来我心里怀疑章表符奏,只不过是虚妄的事情,如您所说的,灵验真的如此吗?”
王尊师就到坛上取过前两次上奏的表章,看到文字错误、书写潦草,全像窦玄德说的那样。
王尊师说:“这次上奏的表章,贫道自己来写。”
写完后再三检查确实合格了,按道家之法把表章奏报上去。
第二天早晨,那个使者就来向窦玄德报信说:“事情已经成功了。”
王尊师说:“这次又延长十二年寿命。”
窦玄德对他的家里人和亲戚说:“我每次看到道家法术,都不曾相信它,如今承蒙道术救拔,方知如此灵验。
从今以后,请让我终身奉道。”
就到清都观尹尊师那里接受了法箓,全家信道。
窦玄德活到六十九岁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