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智部总序【原文】冯子曰:智无《智囊全集》第一部 上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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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 第一部 上智

智囊全集

第一部 上智

上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无常局,以恰肖其局者为上。

故愚夫或现其一得,而晓人反失诸千虑。

何则?上智无心而合,非千虑所臻也。

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人动而愈纷,我静而自正;人束手无策,我游刃有余。

夫是故,难事遇之而皆易,巨事遇之而皆细;其斡旋入于无声臭之微,而其举动出人意想思索之外;或先忤而后合,或似逆而实顺;方其闲闲,豪杰所疑,迄乎断断, 圣人不易。

呜呼!智若此,岂非上哉!上智不可学,意者法上而得中乎?抑语云「下下人有上上智」,庶几有触而现焉?余条列其概,稍分四则,曰「见大」、曰「远犹」、曰「通简」、曰「迎刃」,而统名之曰「上智」。

【译文】

冯梦龙说:真正的智慧并非有一套固定不变的原则可依循,而是对应着不同的现实难局,有恰如其分的不同对策。

所以愚昧的人,偶而也会出现深具智慧的反应;倒是聪明的人往往因为太紧守着某些原则,遂做出错误的判断来。

因此,真正的大智慧其实是「无心」的,不会被既有的原则、经验和思考方式所拘限,所以能充分灵活、充分弹性的深入变动诡谲的难局里,洞见常人所不能见的问题核心,察知常人所不能知的长远发展,而其拟定的对策,也往往出乎常人的想像,甚至乍看起来是违反常识的,惟有等到问题完全解决,才能看清这样深远通透的智慧来。

这样不拘原则的上上智慧,虽是不可学,然而多知道一些这类的智慧事迹, 却也能有效增加我们应对问题的能力。

又:一些不见得聪明的人偶而出现的上上智慧,也往往对我们有启发和触类旁通的效果,因此,我特地把这些我所知的智慧实录条列出来,分为四卷,分别是「见大」、「远犹」、「通简」、「迎刃」,而总其名为「上智」。

一 掌握大局

【原文】 一操一纵,度越意表。

寻常所惊,豪杰所了。

集「见大」。

【译文】 一操一纵,往往在预料之外,这是平凡的人最害怕碰上,豪杰之士却最能拿捏分寸的地方。

1、 太公孔子

【原文】

太公望封于齐。

齐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人称其贤。

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诛之。

周公曰:「此人齐之高士,奈何诛之?」太公曰:「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望犹得臣而友之乎?望不得臣而友之,是弃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

而旌之以为教首,使一国效之,望谁与为君乎?」

[冯述评]

齐所以无惰民,所以终不为弱国。

韩非《五蠹》之论本此。

少正卯与孔子同时。

孔子之门人三盈三虚。

孔子为大司寇,戮之于两观之下。

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

夫子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

此五者,有一于此,则不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之。

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诛也。

[冯述评]

小人无过人之才,则不足以乱国。

然使小人有才而肯受君子之驾驭,则又未尝无济于国,而君子亦必不概摈之矣。

少正卯能煽惑孔门之弟子,直欲掩孔子而上之,可与同朝共事乎?孔子狠下手,不但为一时辩言乱政故,盖为后世以学术杀人者立防。

华士虚名而无用,少正卯似有大用而实不可用。

壬人佥士,凡明主能诛之;闻人高士,非大圣人不知其当诛也。

唐萧瑶好奉佛,太宗令出家。

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郑铣一陽一、丞郭仙舟投匦献诗。

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教,于时用不切事情,宜各从所好。

」罢官度为道士。

此等作用,亦与圣人暗合。

如使佞佛者尽令出家,谄道者即为道士,则士大夫攻乎异端者息矣。

【译文】

太公望(姓吕名尚,为周文王师)封于齐,齐国有一个名叫华士的人,他认为不臣服于天子,不结一交一 诸侯是正当的事,人们都称赞他很贤明。

太公望派人请他三次都不肯到,就命人杀了他。

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辅佐成王为政)问说:「他是齐国的一位高士,怎么杀了他呢?」太公望说:「不臣服天子,不结一交一 诸侯的人,我太公望还能将他臣服、与之结一交一 吗?凡国君无法臣服、不得结一交一 的人,就是上天要遗弃的人。

召他三次而不来,则是叛逆之民。

如果表扬他,使他成为全国民众效法的对象,那要我这个当国君的何用?」

[冯评译文]

齐国因此没有懒惰的人。

始终不沦为弱小国家。

韩非(战国时代韩国的公子,口吃不能言谈,善于著书。

著有《韩非子》)《五蠹》的学说就是以此为本。

孔子的学生曾受少正卯(春秋时鲁大夫)言论的诱一惑 ,数度离开学堂,使学堂由满座成为空虚。

孔子做大司寇(掌管刑狱的官)的时候,就判处少正卯死刑,在宫门外杀了他。

子贡(姓端木名赐,孔子的学生)向孔子进言道: 「少正卯是鲁国的名人,老师您杀了他,会不会不恰当啊?」

孔子说:「人有五种罪恶,而盗窃比较起来还稍好一点:第一种是心思通达而一陰一险,第二种是行为乖僻而固执不改,第三种是言辞虚伪而能动人心,第四种是记取非义、多而广博,第五种是顺应错误而认为理所当然。

[画尽奸雄的隐密]一般人要是有这五种罪恶之一,就不免被君子所杀;而少正卯同时具备五种恶行,正是小人中的奸雄,不可不杀。

[冯评译文]

小人没有过人的才能。

就不足以乱国。

假使有才能的小人肯受君子指挥,未尝对国家没有好处,而君子也不应一概摒弃他们。

可是少正卯煽动迷惑孔子的弟子,几乎要压过孔子,还能和他同朝共事吗?孔子狠心下手,不只是为了阻止当时以口才便捷扰乱政局的状况,也为后世以学术的原因杀人树立了榜样。

夸夸其谈的人徒具虚名而无实用;少正卯则好像很有用、实际上不可用。

徒有口才而心术不正的小人,贤明的君主就是应该杀了他。

名人隐士,只有大圣人才能认识到其该杀的理由。

唐朝萧瑶痴迷于拜佛,太宗命令他出家。

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官名,参谋军务,唐代兼管一郡军务)郑铣一陽一、丞郭仙舟献诗陈情,玄宗下诏:「看诗中的意思是在推崇道教。

这种思想不切合时代的要求,当依其个人的喜好,免去官职做道士吧!」这种做法和圣人的行事正相吻合。

假使痴迷佛、道的人都让他们出家做和尚道士,那么士大夫以邪说异端攻击正道的事情就可以平息了。

2、 诸葛亮

【原文】

有言诸葛丞相惜赦者。

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

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

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及赦也。

若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乎?」及费祎为政,始事姑息,蜀遂以削。

[冯述评]

子产谓子太叔曰:「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

故宽难。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

于是郑国多盗,太叔悔之。

仲尼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商君刑及弃灰,过于猛者也;梁武见死刑辄涕泣而纵之,过于宽者也。

《论语》赦小过,《春秋》讥肆大眚。

合之,得政之和矣。

【译文】

有人批评诸葛亮(三国时代蜀国宰相,字孔明,隐居隆中,人称卧龙,刘备三访始获见,后佐刘备建国于蜀,与东吴、魏鼎足而立,拜为丞相,封武乡侯)吝于宽赦他人的罪行。

诸葛亮回答说:「治理天下应本着公正、仁德之心,不该随意施舍不恰当的恩惠。

所以匡衡(汉朝人,累官至丞相,封乐安侯)、吴汉(东汉人,字子颜,封度平侯)治国就不认为无故赦罪是件好事。

先帝(指刘备,三国蜀汉政权建立者)也曾说过:我曾与陈元方(名纪,东汉?颍川人)、郑康成(名玄,东汉大儒,生平著述甚多)交往,从他们的言谈中,可洞悉天下兴衰治乱的道理,但他们从没谈及赦罪也是治国之道;又如刘景升父子(即刘表、刘琮。

东汉献帝时刘表任荆州刺史,刘表死后,刘琮投降曹操)年年都大赦人犯,但对治理国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费祎(三国蜀人,与董允齐名,累官至尚书令,封成乡侯)主政,采用姑息宽赦的策略,西蜀的国势因此削弱不振。

[冯评译文]

子产(名公孙侨,春秋郑国人,时晋楚争霸,郑处两强之间,子产周旋其间,卑亢得宜,保持无事)对太叔(即子太叔,名游吉,春秋郑国人,继子产为政,能宽不能猛,郑国多盗)说:「只有最具仁德的人,才能用宽容的律法来治理人民;次一等的就只能用严厉的方法了。

猛烈的大火,人看了就害怕,因此很少人被烧死;平静的溪流,人们喜欢接近嬉戏,却往往被淹死。

所以用宽容的方法治国比较困难。

后来太叔治理国家,不忍用严厉的方法,于是郑国盗匪猖獗,太叔非常后悔。

孔子说:「行政过于宽容,百姓就容易轻慢,这时就要用严厉的律法来纠正他们;过于严厉,百姓又可能变得凶残,就要用宽大的政令来感化他们。

用宽容来调和凶残,用严厉来调和轻慢,才能做到人事通达,政风和谐。

商鞅(战国卫国人,佐秦孝公变法,使秦富强)对弃灰于道的人也处以黥刑(古代肉刑之一,在面上刺字后用墨染黑,又称墨刑),这样就太过严苛了。

梁武帝(萧衍,长于文学、书法,迷信佛教)看见执行死刑,往往流着泪释放他们,这样又太过宽容。

《论语》有「宽赦小过错」之说,《春秋》曾讥刺放纵有大过错的人,二者只有调和得宜,才能求得政事的和谐。

3、 汉光武帝

【原文】

刘秀为大司马时,舍中儿犯法,军市令祭遵格杀之。

秀怒,命取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秀悦,乃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避祭遵。

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将也!」

[冯述评]

罚必则令行,令行则主尊,世祖所以能定四方之难也。

【译文】

汉光武帝刘秀(打败篡汉的王莽,即帝位,是为世祖)做大司马(管理军事的最高长官)的时候,有一回官府中的僮仆犯法,军市令(军中一交一 易场所的主管)祭遵(颍川颍一陽一人,封颍一陽一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下令杀了他,刘秀很生气,命令部下收押祭遵。

当时,主簿(掌管官府文书帐簿的官员)陈副规劝道:「大人一向希望军中士兵行动整齐划一,纪律严明。

现在祭遵依法办事,正是推广军令的表现啊!」

刘秀听了很高兴,不但赦免祭遵,而且让他担任刺奸将军。

又对所有的将士们说:「你们要多防备祭遵喔!我府中的僮仆犯法,尚且被他所杀,可见他一定是个公正无私的人。

[冯评译文]

赏罚分明,军令才能够推行;军令畅行无阻,主上自然受到尊重。

刘秀正因为如此才能平定四方的战乱。

4、 孔子

【原文】

孔子行游,马逸食稼,野人怒,絷其马。

子贡往说之,卑词而不得。

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说人,譬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乃使马圉往,谓野人曰:「子不耕于东海,予不游西海也,吾马安得不犯子之稼?」野人一大喜,解马而予之。

[冯述评]

人各以类相通。

述《诗》《书》于野人之前,此腐儒之所以误国也。

马圉之说诚善,假使出子贡之口,野人仍不从。

何则?文质貌殊,其神固已离矣。

然则孔子曷不即遣马圉,而听子贡之往耶?先遣马圉,则子贡之心不服;既屈子贡,而马圉之神始至。

圣人达人之情,故能尽人之用;后世以文法束人,以资格限人,又以兼长望人,天下事岂有济乎!

【译文】

有一天孔子出游:途中马儿偷吃了农夫的庄稼:农人很生气:捉住马儿并把它关起来。

子贡知道后,就低声下气的前去恳求农人放了马儿,没想到农人不理会子贡。

孔子说:「用别人听不懂的道理去说服他,就好比请野兽享用太牢(祭祀时所用的牛、羊、猪三牲,是最丰盛的牺牲),请飞鸟聆听九韶(古乐名,相传为夏禹所作。

使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优美音乐)一样。

这是我的不对,并非农人的过错。

于是命马夫前去。

马夫对农人说:「你从未离家到东海之滨耕作,我也不曾到过西方来,但两地的庄稼却长得一个模样,马儿怎知那是你的庄稼不该偷吃呢?」

农人听了觉得有理,就把马儿还给马夫。

〔自是至理,安得不从!〕

[冯评译文]

物以类聚,在粗人面前谈论诗书,这是不知变通的读书人所以误事的原因。

马夫的话虽然有理,但这番话若是从子贡口中说出来,恐怕农夫仍然不会接受。

为什么呢?因为子贡和农夫两人的学识、修养相差太远,彼此早已心存距离;然而孔子为什么不先要马夫去,而任由子贡前去说服农夫呢?--若一开始就让马夫前去,子贡心中一定不服!如今不但子贡心中毫无怨尤,也使得马夫有了表现的机会。

圣人能通达人情事理,所以才能人尽其才。

世人常以成文的法规来约束他人,以资格来限制他人,以兼有所长来期望他人。

这样,天下事哪有成功的希望呢?

5、 宋太祖

【原文】

「三徐」名著一江一 左,皆以博洽闻中朝,而骑省铉尤最。

会一江一 左使铉来修贡,例差官押伴。

朝臣皆以词令不及为惮,宰相亦艰其选,请于艺祖。

艺祖曰:「姑退,朕自择之。

」有顷,左珰传宣殿前司,具殿侍中不识字者十人以名入。

宸笔点其一,曰:「此人可。

」在廷皆惊,中书不敢复请,趣使行。

殿侍者莫知所以,弗获已,竟往。

渡一江一 ,始铉词锋如云,旁观骇愕,其人不能答,徒唯唯。

铉不测,强聒而与之言。

居数日,既无酬复,铉亦倦且默矣。

[冯述评]

岳珂云:「当陶、窦诸名儒端委在朝,若令角辩骋词,庸讵不若铉?艺祖正以大国之体不当如此耳。

其亦不战屈人兵之上策欤?」

孔子之使马圉,以愚应愚也。

艺祖之遣殿侍者,以愚困智也。

以智强愚,愚者不解;以智角智,智者不服。

白沙陈公甫,访定山庄孔易。

庄携舟送之,中有一士人,素滑稽,肆谈亵昵,甚无忌惮。

定山怒不能忍。

白沙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及其既去,若不识其人。

定山大服。

此即艺祖屈徐铉之术。

【译文】

宋朝初年,三徐(徐延休、徐铉、徐锴)是一江一 左(即一江一 东,为南唐所在地)的著名学人。

宋室君臣都知道他们学问十分渊博,而骑省徐铉(字鼎臣,原为南唐的臣子,随后主李煜归顺宋太祖,官位升至散骑常侍,著有《骑省集》,是他的女婿编的,以官名当做书名)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

当一江一 左遣徐铉来朝贡(南唐对宋称臣)时,依惯例宋朝政一府要派押伴使(随侍朝贡的使者)随侍左右。

朝中的臣子都怕口才词令不如徐铉,宰相也觉得这种人才很难抉择,就请示太祖(即赵匡胤,宋朝开国国君)。

太祖说:「你们暂且退下,我自己来选。

不久,左珰(皇帝秘书)传下诏令给殿前司(掌管宫殿前禁卫军之名籍的官署),让准备十个不识字的侍卫名单入宫。

皇帝亲笔圈选其中一名,道:「这个人可以。

朝臣都很惊奇。

中书(宋朝的政事堂界与枢密院共同掌理国家大政)不敢再请示皇帝,就催促他上路。

这个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得已,就渡一江一 和徐铉会合。

起初,徐铉言辞流利,侃侃而谈,旁观的人为之惊愕不已。

侍卫无法回话,只能嗯嗯哎哎地应着;徐铉没有察觉,依然喋喋不休。

过了几天,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徐铉也累得沉默不语了。

[冯评译文]

岳珂(宋·汤一陰一人,岳飞的孙子)说:「当时陶谷(宋·新平人,强记好学,博通经史,历任礼、刑、户三部尚书)、窦仪(宋·渔一陽一人,学问广博,历任上部、礼部尚书)等有名的学者都在朝服官。

如果派他们去答辩,难道会不如徐铉吗?」实际上太祖认为大国的体统不该如此。

这也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等策略吧?

前篇孔子派马夫的事,是以愚者应付愚者。

太祖选择押伴使,是以愚者去困扰智者。

用才智去勉强愚者,愚者不会了解;用才智去比斗智者,智者必不服气。

白沙陈公甫(名献章,明?新会人,住在白沙里,学者称他白沙先生。

学说以『静』为主)拜访定山庄孔易(名献,明?一江一 浦人。

卜居定山二十余年,学者称他定山先生),临行定山准备了船送行。

船上有一个读书人,向来爱开玩笑,就在船上毫无顾忌地谈论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

定山气得不得了。

白沙在那个人夸夸其谈的时候,好象根本没有听见;到那人走时把他当成不认识的人一样,不闻不问。

定山因此非常佩服白沙的修养。

这也就是宋太祖应付徐铉的技巧。

6、 一胡一 世宁

【原文】

少保一胡一 世宁,仁和人。

为左都御史,掌院事。

时当考察,执政请禁私谒。

公言:「臣官以察为名。

人非接其貌、听其言,无以察其心之邪正、才之短长。

若屏绝士夫,徒按考语,则毁誉失真。

而求激扬之,难当矣。

」上是其言,不禁。

[冯述评]

公孙弘曲学阿世,然犹能开东阁以招贤人;今世密于防奸而疏于求贤,故临事遂有乏才之叹。

【译文】

明孝宗时,少保(官名,三孤之一。

三孤是少师、少傅、少保)一胡一 世宁(仁和人,字永清,历任南京刑部主事、兵部尚书)担任左都御史(都察院的首长,专门纠核百官,辨明冤枉)负责掌管都核院的事,当时正要考核执政的官员。

有人请孝宗下令禁止百官私自拜访都御史。

一胡一 少保于是禀告孝宗说:「为臣的职责是负责考察官员。

要去了解一个人,如果不去观察他的外貌、聆听他的言谈,面对面接触他,就没有办法知道他心地是否正直、才能是否出众。

假使拒绝见人,只按照别人的评语来作判断,那么毁誉就失去真实性。

想要适当地激励选拔人才是很难办到。

孝宗同意他的奏言,于是没有实施该项禁令。

[冯评译文]

公孙弘(汉?薛人,武帝初年为博士,累官到丞相,封平津侯)开设『东阁』,聘请学者,自己薪俸的收入都发给宾客。

个性外表宽厚,内在深沉;表面善良,内心险恶。

曾杀忠臣主父偃,流放董仲舒)从事邪曲不正的学术,又善于谄媚世人。

然而还能开设东阁,招请贤人;当今之世,对防范奸人做得很一精一密,但对招揽贤人却做得很疏忽。

所以一旦有事,就有缺乏人才的感慨了!

7、韩滉 钱鏐

【原文】

韩滉节制三吴,所辟宾佐,随其才器,用之悉当。

有故人子投之,更无他长。

尝召之与宴,毕席端坐,不与比坐一交一 言。

公署以随军,令监库门。

此人每早入帷,端坐至夕,吏卒无敢滥出入者。

吴越王常游府园,见园卒陆仁章树艺有智而志之。

[边批:有心人。

]及淮南围苏州,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报而还。

鏐以诸孙畜之。

[冯述评]

用人如韩滉,钱鏐,天下无弃才,无废事矣。

按史:淮南兵围苏州,推洞屋攻城。

守将孙琰置轮于竿首,垂黁投椎以揭之,攻者尽露;炮至,则张网以拒之。

淮南人不能克。

吴越遣兵来救,苏州有水通城中,淮南张网缀铃悬水中,鱼鳖过皆知之。

都虞侯司马福欲潜行入城,故以竿触网,敌闻铃声,举网,福因得过。

凡居水中三日,乃得入城。

由是城中号令与援兵相应,敌以为神。

疑即一事,姓名必有一误。

【译文】

唐朝人韩滉(字太冲,封晋国公)在指挥管辖三吴(一说吴兴、吴郡、会稽)的时候,所任用的部属都很恰当,各依其人的才干安排职务。

有一次,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来投靠他,却没有任何专长。

韩滉曾经请此人参加酒宴,只见此人从头到尾端坐无语,不曾与邻座的人一交一 谈一句话。

韩滉就派他随军看守库门。

此人每天早晨进入帷帐,端坐到黄昏。

从此士兵都不敢随便进出仓库了。

吴越王(即钱鏐,五代十国的第一位君主,自称吴越国王)常常游赏府中的花园,看见园丁陆仁章很有种树的才艺,心里暗自记得他。

后来淮南人围攻苏州的时候,钱鏐派遣陆仁章进入苏州城传话,果然达成任务,安全回来。

钱鏐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般善待。

[冯评译文]

用人如果都和韩滉、钱鏐一样,人尽其才的话,天底下就没有被遗忘的人才,也没有荒废的事务了。

据史书记载:淮南人围攻苏州城时,以攻城器械洞屋(攻城的器具,用木头柱子撑着,上面覆盖牛皮,形状如洞而得名)攻城,苏州守将孙琰(五代吴越人,骁勇多智,世称孙百计)用轮子系在竹竿顶端,慢慢松开绳索垂下,揭开洞屋,攻城的敌兵都暴露出来,无法藏身;火炮射到就张开网来抵抗,使淮南人无法攻进城来。

吴越王派兵来援救,苏州城外有水道通到城中,淮南人在水里布下挂着铃铛的网,连鱼鳖通过都能知道。

有都虞侯司马福想偷偷入城,故意用竿去触网,敌兵一听到铃声,就拖起网来看,司马福因而趁机潜水入城。

他可是在水里足足待了三天才等到这个机会的!因此城里的军队和城外的援兵才能做到里应外合,使敌兵觉得很神奇。

司马福和陆仁章的事可能是同一件事,两个说法其中一定有一个姓名搞错了。

8、燕昭王

【原文】

燕昭王问为国。

郭隗曰:「帝者之臣,师也;王者之臣,友也;伯才之臣,宾也;危国之臣,虏也。

唯王所择。

」燕王曰:「寡人愿学而无师。

」郭隗曰:「王诚欲兴道,隗请为天下士开路。

」于是燕王为隗改筑宫,北面事之。

不三年,苏子自周往,邹衍自齐往,乐毅自赵往,屈景自楚归。

[冯述评]

郭隗明于致士之术,便有休休大臣气象,不愧为人主师。

汉高封雍齿而功臣息喙,先主礼许靖而蜀士归心。

皆予之以名,收之以实。

【译文】

燕昭王(战国时燕王)问郭隗(战国时燕人)如何使国家强盛。

郭隗说:「三皇五帝将大臣当做老师一样看待,有德的君主将臣子当做朋友一般交往,强大的盟主对待大臣如同宾客,只有亡国之君才会将臣下视同罪囚。

听凭大王选择。

燕王说:「寡人愿意学习 ,却没有好老师。

郭隗说:「大王真要有志于国家富强的话,我愿意为天下的读书人开路。

于是燕王为郭隗建筑宫室,待之以师礼。

不到三年,苏代(战国时齐人)从齐国前来效命,乐毅(战国时燕人)从赵国而来,屈景从楚国而来。

[冯评译文]

郭隗深明招致贤士的方法,颇有宽容好善的大臣风度,不愧当王者的老师。

汉高祖(刘邦)封所恨却有功的人雍齿(汉?沛人,追随高祖起兵,叛变后又归顺,高祖依张良之计,封齿为什方侯)为侯,使其他未受封的功臣也不再有怨言;刘备礼遇许靖(蜀汉?平舆人),使西蜀的人士都心服。

他们让人出名,而换来人才归心的实效。

9、丙吉 郭进

【原文】

吉为相,有驭吏嗜酒,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

西曹主吏白欲斥之。

吉曰:「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复何所容?西曹第忍之,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

」此驭吏,边郡人,一习一 知边塞发奔命警备事。

尝出,适见驿骑持赤白囊,边郡发奔命书驰至。

驭吏因随驿骑至公车刺取,知虏入云中、代郡,遽归。

见吉白状,因曰:「恐虏所入边郡,二千石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

」吉善其言,召东曹案边长吏科条其人。

未已,诏召丞相、御史,问以所入郡吏。

吉具对。

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详知,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驭吏力也。

进任山西巡检,有军校诣阙讼进者。

上召,讯知其诬,即遣送进,令杀之。

会并寇入,进谓其人曰:「汝能讼我,信有胆气。

今赦汝罪,能掩杀并寇者,即荐汝于朝;如败,即自役河,毋污我剑也。

」其人踊跃赴斗,竟大捷。

进即荐擢之。

[冯述评]

容小过者,以一长酬;释大仇者,以死力报。

唯酬报之情迫中,故其长触之而必试,其力激之而必竭。

彼索过寻仇者,岂非大愚?

【译文】

汉朝人丙吉(鲁国人,封博一陽一侯)当丞相时,有一个爱喝酒的车夫随侍外出,酒醉后呕吐在丞相车上。

西曹主吏(相府中管理侍从的官)告诉丞相,想赶走车夫。

丙吉阻止他说:「因为酒醉的过失而革除一个男人,此后他还有何处可以容身呢?西曹你忍一忍吧,他只不过污染丞相的车垫而已。

这个车夫是边塞人,熟悉边塞军事紧急传递文书到京城的作业。

有一次外出,正好看见传递军书的人拿着红、白二色的袋子,知道边塞的郡县有紧急事情发生。

车夫就跟着传书的人到官署,打探得知一胡一 虏攻入云中郡和代郡,于是立刻回府见丞相,说了这件事,还建议说:「恐怕一胡一 虏所进攻的边郡有不少年老多病、没有办法打仗的官员,大人是不是先了解一下有关的资料?」

丙吉很同意他的话,立刻召见东曹(管理有关军吏任免职的官吏),查询边郡官吏的档案,分条纪录他们的年纪和经历等。

事情尚未完全办好,皇帝下诏召见丞相和御史大夫(相当副丞相的官吏),询问有关受到一胡一 虏侵袭边郡的官吏情况。

丙吉回答得头头是道,而御史大夫仓促间无法说得详细具体,遭到了皇帝责备。

丙吉得到称赞,说他关心边塞、尽忠职守,其实靠了车夫的帮助。

宋朝人郭进担任山西巡检(官名,掌管训练甲兵、巡逻州邑、擒捕盗贼的事)时,有一个军官专门进京告御状,控告郭进。

天子召入询问,知道他是诬告,就将他遣送回山西,一交一 给郭进,下令杀了他。

当时正遇到并州贼寇入侵,郭进对这个军官说:「你敢告我,胆量一定很大。

现在我赦免你,如果你能消灭并州敌寇,我就上书朝廷推荐你;如果失败,就自己去投河,不要弄脏了我的宝剑。

这个军官奋不顾身,拼死作战,结果大获全胜。

郭进当真推荐他升了官。

[冯评译文]

容忍小小的过失,会得到对方特长作为回报;饶恕大仇人,更能得到性命相博的报答。

对方回报的情意积聚在心底,平时他会慢慢寻找机会回报你,紧急关头他更会竭尽所能报答你。

那些追过寻仇的人,岂不是太笨了吗?

!”0、秦桧

【原文】

秦桧当国,有士人假其书,谒扬州守。

守觉其伪,一交一 原书管押其回。

桧见之,即假以官资。

或问其故,曰:「有胆敢假桧书,此必非常人。

若不以一官束之,则北走一胡一 ,南走越矣。

[冯述评]

西夏用兵时,有张、李二生,欲献策于韩、范二公,耻于自媒,刻诗于碑,使人曳之而过,韩、范疑而不用。

久之,乃走西夏,诡名张元、李昊,到处题诗。

元昊闻而怪之,招致与语,大悦,奉为谋主,大为边患。

[边批:元昊识人。

] 奸桧此举,却胜韩、范远甚。

所谓「下下人有上上智」。

有人赝作韩魏公书,谒蔡君谟。

君谟虽疑之,然士颇豪,与之三千,因回书,遣四兵送之,并致果物于魏公。

客至京,谒公谢罪。

公徐曰:「君谟手段小,恐未足了公事。

夏太尉在长安,可往见之。

」即为发书。

子弟疑谓包一皮容已足,书可勿发。

公曰:「士能为我书,又能动君谟,其才器不凡矣。

至关中,夏竟官之。

[边批:手段果大。

又东坡元赝间出帅钱塘。

视事之初,都商税务押到匿税人南剑州乡贡进士吴味道,以二巨卷,作公名衔,封至京师苏侍郎宅。

公呼讯其卷中何物。

味道恐蹙而前曰:「味道今秋忝冒乡荐,乡人集钱为赴省之赆以百千,就置建一陽一纱得二百端。

因计道路所经场务尽行抽税,则至都下不存其半。

窃计当今负天下重名而爱奖士类,唯内翰与侍郎耳。

纵有败露,必能情贷,遂假先生名衔,缄封而来。

不知先生已临镇此邦,罪实难逃。

公熟视,笑,呼掌笺吏去其旧封,换题新衔,附至东京竹竿巷,并手书子由书一纸,付之,曰:「先辈这回将上天去也无妨。

明年味道及第,来谢。

二事俱长人智量者。

【译文】

秦桧(宋高宗时宰相,杀害岳飞,残害忠良)当权时,有一个读书人伪造秦桧的信,拿去见扬州太守(管理州郡的官吏)。

太守发觉是封假信,即将信没收了,把这人押斥回去一交一 给秦桧发落。

秦桧见是这么一回事,反而给他一个做官的资格。

有人问秦桧是什么缘故?秦桧说:「有胆量伪造我的信,一定不是个普通人,如果不用一个官格套住他,他也许会投靠南方或北方敌人的。

[冯评译文]

西夏(宋时国名)侵犯宋朝的时候,有姓张、李的两个男子,想用文章去求韩琦(安一陽一人,带兵很久,名重一时,甚得朝廷倚重)、范仲淹(吴县人,字希文,苦读成名,带兵守陕西,号令严明,西夏人不敢冒犯)提拔他们做官,又觉得毛遂自荐不好意思,于是写诗刻在石碑上,请人拉过韩、范的府门。

韩、范二人认为行迹可疑而不予以任用。

过了很久,二人无法可想,跑到西夏去了,化名张元、李昊,到处题诗。

西夏国王李元昊得知此事,觉得很奇怪,就招他们来问话。

话谈得很投机,于是任命他们为谋士,终使西夏成为北宋边境上的大害。

上述秦桧的作为远胜过韩、范二人。

可说是下下等人偶尔也有上上等的智慧吧?

有人假造韩魏公(韩琦,封魏国公)的信去拜见蔡君谟。

蔡君谟心中虽然怀疑,却觉得此人性格豪爽,于是送了他三千钱,还写了回信,又派四个当兵的送他,同时送了写水果一类礼物给魏公。

此人到京城见魏公,当面认罪。

魏公慢慢说:「君谟处事谨慎,恐怕无法达成你的心愿。

夏太尉(指夏竦,太尉官名,专管军事,相当于武丞相)在长安,你可以去见他。

」又为此人写一封信给夏太尉。

家里人认为不怪罪此人已经够宽容了,不必要再写信。

魏公说:「这个读书人会模仿我的信,又能说动君谟,才器必定不凡。

此人一到关中,夏太尉果然给他官做。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苏东坡(即苏轼,宋·眉山人。

与父洵、弟辙合称三苏)的。

苏东坡在哲宗元祐年间到钱塘(杭州)任职。

上任之初,都商税务(掌管赋税的官吏)捕到一个逃税的人,是南剑州乡贡进士(由州县官选拔再推荐给京城的书生)吴味道。

他冒用苏东坡的名衔密封两大卷轴要送到京师苏侍郎(东坡的弟弟子由,任职门下侍郎,是门下省的长官)府第。

东坡问他卷轴里装什么东西。

吴味道惶恐地说:「我今年秋天荣幸地得到推荐成为乡贡进士,同乡凑集了十万钱做为赠别的礼物送我。

我买了四百丈建一陽一薄丝,但想到沿路所有的税务官署都要抽税,到京城时怕剩下不到一半数,所以私下设想:『当今天下最有名望、且爱提携奖掖读书人的,只有先生您和苏侍郎而已。

纵然事情败露,也一定能得到宽恕。

』于是假借先生的名衔把丝封了起来。

来到此地,却不知道先生已经先来到这里任职。

真是倒霉,我也无话可说了。

苏东坡看了好一会,笑着呼唤管文书的家仆把旧封条除去,换题上新的名衔,附上「送至东京(开封)竹竿巷」字样的箋条,又亲手写了一封给弟弟苏子由的信一交一 给吴味道,说:「前辈这回即使拿到上天去也无妨了。

第二年,吴味道考中进士,特地前来答谢。

这两件事都是有器量的人促成一人 才智得到发挥的例证。

!”!”、楚庄王 袁盎

【原文】

楚庄王宴群臣,命美人行酒。

日暮,酒酣烛灭。

有引美人衣者。

美人援绝其冠缨,趣火视之。

王曰:「奈何显妇人之节,而辱士乎?」命曰:「今日与寡人饮,不绝缨者不欢。

」群臣尽绝缨而火,极欢而罢。

及围郑之役,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获首,却敌,卒得胜。

询之,则夜绝缨者也。

盎先尝为吴相时,盎有从史私盎侍儿。

盎知之,弗泄。

有人以言恐从史,从史亡。

盎亲追反之,竟以侍儿赐,遇之如故。

景帝时,盎既入为太常,复使吴。

吴王时谋反,欲杀盎,以五百人围之,盎未觉也。

会从史适为守盎校尉司马,乃置二百石醇醪,尽饮五百人醉卧,辄夜引盎起,曰:「君可去矣,旦日王且斩君。

」盎曰:「公何为者?」司马曰:「故从史盗君侍儿者也。

」于是盎惊脱去。

[冯述评]

梁之葛周、宋之种世衡,皆用此术克敌讨叛。

若张说免祸,可谓转圜之福。

兀术不杀小卒之妻,亦一胡一 虏中之杰然者也。

葛周尝与所一宠一 美姬同饮,有侍卒目视姬不辍,失答周问。

既自觉,惧罪。

周并不言。

后与唐师战,失利,周呼此卒奋勇破敌,竟以美姬妻之。

[边批:怜才之至。

一胡一 酋苏慕恩部落最强,种世衡尝夜与饮,出侍姬佐酒。

既而世衡起入内,慕恩窃与姬戏。

[边批:三国演义貂蝉事套此。

]世衡遽出掩之,慕恩惭愧请罪。

世衡笑曰:「君欲之耶?」即以遗之。

由是诸部有贰者,使慕恩讨之,无不克。

张说有门下生盗其一宠一 婢,欲置之法。

此生呼曰:「相公岂无缓急用人时耶?何惜一婢!」说奇其言,遂以赐而遣之。

后杳不闻。

及遭姚崇之构,祸且不测。

此生夜至,请以夜明帘献九公主,为言于玄宗,得解。

金兀术爱一小卒之妻,杀卒而夺之,一宠一 以专房。

一日昼寝,觉,忽见此妇持利刃欲向。

惊起问之,曰:「欲为夫报仇耳。

」[边批:此妇亦奇。

]术默然,麾使去。

即日大享将士,召此妇出,谓曰:「杀汝则无罪,留汝则不可。

任汝于诸将中自择所从。

」妇指一人,术即赐之。

[边批:将知感而妇不怨矣。

【译文】

楚庄王(春秋诸侯,五霸之一)宴请群臣,命令近爱的美人来斟酒,劝酒。

酒宴一直进行到晚上,大家喝得酒兴正浓,蜡烛熄灭了都没人管。

席中有一臣子趁视线不明拉扯美人的衣服、调戏她;美人扯断了他的帽带,催促庄王点火看看是谁。

庄王说:「怎么可以为了显扬妇人的节操,而屈辱一名国士呢?」于是下令:「今天和寡人一起喝酒的臣子,不拉断帽带的人表示不够尽兴。

群臣于是都把自己的帽带拉断,然后再点上蜡烛,尽欢而散。

后来围攻郑国的战役中,有一臣子每每在敌前冲锋陷阵,五次一交一 兵五次斩获敌人首级,因而击退敌人、获得胜利。

庄王询问他的姓名,原来就是那天喝酒被美人扯断帽带的臣子。

汉朝人袁盎先前曾担任吴王濞(汉朝王室分封的诸侯)的丞相,有个侍从私通袁盎的侍女,袁盎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泄漏出去。

有人恐吓侍从,侍从便逃走了。

袁盎亲自把他追回来,还把侍女赐给他,待他像老朋友一样。

汉景帝时,袁盎担任太常(汉朝掌管宗庙礼仪的官吏),又出使吴。

吴王当时图谋造反,想杀死袁盎,派了五百个士兵包一皮围袁盎的住处,他没有发觉。

此时侍从正好担任防守袁盎的校尉司马,他准备了二百石的美酒给这五百个士兵喝,喝得个个醉倒。

到了半夜,他叫起袁盎,说:「你赶快离开吧。

天一亮吴王就要杀你了。

盎问:「你是什么人?」

司马说:「我就是以前私通您府上侍女的侍从啊。

于是袁盎有惊无险地逃脱了。

[冯评译文]

后梁的葛从周(后梁太祖时的大将军)、宋朝的种世衡(曾防守边塞数年,善待士卒,深得爱戴)都用这招取得了克敌制胜的效果;至于张说(唐?洛一陽一人,累官中书令,封岳国公)避祸的事,可说是全拜处事得宜之赐;金兀术(金太祖第四子,姓完颜名宗弼,屡次侵宋,击败宋兵。

曾与岳飞战于朱仙镇)不杀小卒的妻子,亦算是一胡一 人中的豪杰。

葛从周曾与一宠一 爱的美一女 一起喝酒。

有个士兵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美一女 ,以致答不上葛从周的问话,连自己都觉得有罪,但葛从周并不责骂他。

后来葛从周带兵与后唐军队作战失利,这个士兵奋勇杀敌,果然转败为胜。

事后葛从周把美一女 嫁给了这个士兵。

一胡一 人部落以苏慕恩一族最为强大。

种世衡有一夜 和苏慕恩喝酒,召侍女出来劝酒。

席间种世衡有事离席进内室,苏慕恩偷偷地调戏侍女(《三国演义》貂蝉套用此伎俩),种世衡走出来当场撞见,苏慕恩因而惭愧地请罪。

种世衡笑着说:「你很想要她吗?」就把侍女送给他。

从此以后,各部落间有贰心的,只要派苏慕恩出马,没有不能平定的。

张说有一个一宠一 爱的婢女,被门生偷偷地带走,张说想用法律来制裁他。

门生说:「先生难道以后没有紧急用人的时候吗?何必吝惜一个婢女!」张说觉得他的话很奇特,就把婢女送他,打发他走。

此后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后来张说遭受姚崇(唐?陕州人,玄宗时拜相,封梁国公)的陷害,随时可能大祸临门。

这个门生忽然半夜临门,请张说用夜明帘进献给九公主,为他在玄宗面前说好话,才化解了这场祸事。

金兀术喜欢一个士卒的妻子,就杀死士卒夺走他的妻子,十分一宠一 爱。

有一天睡醒,忽然看见这个妇人拿着利刃对着自己,兀术慌忙起来问她,她说:「我要为丈夫报仇!」兀术沉默不语,挥手叫她退去,当天就宴请将士,把这个妇人叫出来,说道:「我要杀你,你又没有犯罪;又不能再留你。

就随你在诸位将士中挑一个嫁吧!」于是把妇人赐给她所挑选的将士。

来是感动部将,二来使这名妇人不再怀恨在心。

!”2、王猛

【原文】

猛督诸军十六万骑伐燕,慕容评屯潞州,猛进与相持,遣将军徐成觇燕军。

期日中,及昏而反。

猛怒,欲斩成。

一邓一 羌请曰:「贼众我寡,诘朝将战,且宜宥之。

」猛曰:「若不斩成,军法不立。

」羌固请曰:「成,羌部将也,虽违期应斩,羌愿与成效战以赎罪。

」猛又弗许。

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

猛谓羌义而有勇,[边批:具眼。

]使语之曰:「将军止,吾今赦之矣。

」成既获免,羌自来谢。

猛执羌手而笑曰:「吾试将军耳。

[边批:不得不如此说。

]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

[冯述评]

违法请宥,私也;严鼓勒兵,悍也。

且人将攻我,我因而赦之,不损威甚乎?然羌竟与成大破燕兵,以还报主帅。

与其伸一将之威,所得孰多?夫所贵乎军法,又孰加于奋勇杀敌者乎?故曰:圆若用智,唯圜善转,智之所以灵妙而无穷也!

【译文】

魏晋南北朝时,王猛(北海人,字景略,前秦苻坚时任丞相)总督各路十六万骑兵进攻前燕,当时慕容评屯兵于潞州。

王猛进军与慕容评相对峙,派遣将军徐成去窥探燕军的情况,约定中午回营,但徐成到黄昏才回来。

王猛很生气,要杀徐成。

一邓一 羌求情道:「敌众我寡,明早就要作战了,将军应该原谅他。

王猛说:「如果不杀徐成,军法的威严就不能树立。

一邓一 羌再三地求情说:「徐成是我的部将,虽然违背约定的时间应该问斩,我愿意和徐成并肩作战杀敌以赎罪。

王猛还是不肯。

一邓一 羌很生气,回营后,击鼓整军,要来攻击王猛。

王猛认为一邓一 羌义勇双全[很有眼光],就派人告诉他:「将军暂且停兵[谁肯],我现在就赦免徐成。

徐成得到赦免后,一邓一 羌亲自来向王猛谢罪。

王猛握着他的手笑道:「我只是试试你罢了,将军对部将都这么重视,何况是国家呢?」[不得不如此说]

[冯评译文]

违反法令而强求宽赦,是偏私的表现;击鼓整军,又是强悍的行为;在有人即将攻击我的时候,顺势赦人,难道不会损害威严吗?但是一邓一 羌后来和徐成大败燕军,以回报主帅的恩惠,这和伸张将军的威严比起来,读者以为孰轻孰重呢?军法固然要重视,但又有什么比奋勇杀敌的人更可贵呢?

所以兵法上说:「圆若用智,唯园善转。

」才智如果运用得巧妙,效果是灵妙无穷的!

!”3、魏元忠

【原文】

唐高宗幸东都时,关中饥馑。

上虑道路多草窃,命监察御史魏元忠检校车驾前后。

元忠受诏,即阅视赤县狱,得盗一人,神采语言异于众。

[边批:具眼。

]命释桎梏,袭冠带乘驿以从,与人共食宿,托以诘盗。

其人笑而许之,比及东都,士马万数,不亡一钱。

[冯述评]

因材任能,盗皆作使。

俗儒以「鸡鸣狗盗之雄」笑田文,不知尔时舍鸡鸣狗盗都用不着也。

【译文】

唐高宗驾临东都洛一陽一时,关中正发生饥荒。

高宗担心路上会遭遇强盗,就命令监察御史(官名,掌管巡察州县狱讼、军戎、祭祀、出纳等事)魏元忠(宋城人,为太学生,任殿中侍御史)检阅车驾提前检查途径路线。

魏元忠受命后,去巡视了赤县(唐朝京都所管的一个县)监狱,见到一名犯盗窃罪坐牢的囚犯,言语举止都异于常人,魏元忠命令狱卒打开他的手一铐、脚镣,让他整理衣冠,乘车跟随在后面,并跟他生活起居在一起,要求他去协助防范强盗。

这个人含笑应许。

结果高宗此次巡幸东都的过程中,随行兵马多达万余人,但竟不曾遗失一文钱。

[冯评译文]

依人的才能去任用他,强盗都可以做为使者。

世俗的学者用「鸡鸣狗盗之徒」取笑田文(战国时齐人,号孟尝君,出任齐相,招致天下贤士,门下食客常数千人)所用的食客,却不知道有时候除了鸡鸣狗盗之徒,其他人都派不上用场。

!”4、柳郡守

【原文】

唐柳大夫玭,谪授泸州郡守。

渝州有牟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执所业谒见。

柳奖饰甚勤。

子弟以为太过,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渠即退志。

以吾称誉,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不亦善乎?」

【译文】

唐朝御史大夫柳贬职为沪州郡守时,渝州有位秀才叫牟,是都校牟居厚的儿子,他的文采并不高,却拿着自己的作品上门拜见。

柳很殷勤地夸奖勉励他,但家人认为这样太过分了。

柳说:「巴蜀一带多豪杰之士,而这押衙(管理仪仗侍卫的官)的儿子独爱好文学,如果不诱导奖励他,他将失去这种志趣。

因为我的称赞,别人必定以他为荣,因此能减少三五个乱民,不是很好吗?」

!”5、廉希宪

【原文】

元廉公希宪礼贤下士,常如不及。

方为中书平章时,一江一 南刘整以尊官来谒,公毅然不命之坐。

刘去,宋诸生褴缕冠衣,袖诗请见。

公亟延入坐语,稽经抽史,饮食劳苦,如平生欢。

既罢,弟希贡问曰:「刘整贵官而兄简薄之,诸生寒士而兄优礼之,有说乎?」公曰:「非尔所知也。

大臣语默进退,系天下轻重。

刘整官虽尊贵,然背国叛主而来者;若宋诸生,何罪而羁囚之?今国家崛起朔漠,我于斯文不加厚,则儒术由此衰熄矣。

[冯述评]

不惟兴文,且令知节义之重,是具开国手段者。

【译文】

元朝廉希宪(畏吾人,字善甫,有文武之才,世祖目为廉孟子)生平礼贤下士,惟恐落于人后。

当他官居中书平章政事(次于丞相的官员)时,一江一 南刘整(一邓一 州人,任中书左丞)以高级官员的身份正式拜访他,他居然没有请刘整就座。

刘整离开后,有个衣着破旧的南宋秀才拿着诗文来请见,廉希宪很客气地请秀才入座,与他谈论诗书典籍,关怀他的生活饮食,好像是老朋友。

事后,弟弟廉希贡问道:「刘整是大官,你对他不客气;秀才不过是个清寒的读书人,你却很礼遇他。

有这种道理吗?」

廉希宪回答说:「这不是你所能了解的。

大臣的举止进退,关系到天下国家。

刘整的官位虽尊贵,却是背叛他的祖国和君主来归顺的;南宋秀才并没有罪过,没有必要让他难堪。

当今我们的国家是从北方沙漠崛起的,我对这些文人如果不特意尊重些,儒家的学术从此就将失传了。

[冯评译文]

不只振兴学术,而且提倡气节。

真是国家开创期最佳的处事原则啊!

!”6、范仲淹

【原文】

范文正公用士,多取气节而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

其为帅日,辟置僚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

或疑之。

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

若其实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

」故公所举多得士。

[冯述评]

天下无废人,所以朝廷无废事,非大识见人不及此。

【译文】

范文正公(即范仲淹)任用文士,一向注重人品而不拘小节。

有气节才智的人,决不会拘泥于琐细的小事[这是范文正的慧眼],如孙威敏、滕达道等人都一向受到他的尊重。

他所选用的文书、助理,都是一些被贬官而尚未复职的人员。

有人觉得奇怪。

文正公说:「有才能而没有过失的人,朝廷自然会任用他们。

至于那些不幸手过处罚的可用之才,如不趁机起用他们,就要变成废人了。

文正公麾下因而济济多士。

[冯评译文]

天下没有被废弃的人,朝廷就没有旷废的职事。

不是非常有见识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7、徐阶

【原文】

徐存斋由翰林督学浙中,时年未三十。

一士子文中用「颜苦孔之卓」。

徐勒之,批云「杜撰」,置四等。

此生将领责,执卷请曰:「大宗师见教诚当,但『苦孔之卓』出扬子《法言》,实非生员杜撰也。

」徐起立曰:「本道侥幸太早,未尝学问,今承教多矣!」改置一等。

一时翕然,称其雅量。

[边批:何曾损文宗威重?]

[冯述评]

不吝改过,即此便知名宰相器识。

闻万历初年有士作「怨慕章」一题,中用「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句,为文宗抑置四等,批「不通」字。

此士自陈文法,出在「檀弓」。

文宗大怒曰:「偏你读『檀弓』!」更置五等。

人之度量相越,何啻千里?

宋艺祖尝以事怒周翰,将杖之。

翰自言:「臣负天下才名,受杖不雅。

」帝遂释之,古来圣主名臣,断无使性遂非者。

又闻徐公在浙时,有二生争贡,哗于堂下,公阅卷自若。

已而有二生逊贡,哗于堂下,公亦阅卷自若。

顷之,召而谓曰:「我不欲使人争,亦不能使人让。

诸生未读教条乎?连本道亦在教条中,做不得主。

诸生但照教条行事而已!」由是争让皆息,公之持大体皆此类。

【译文】

明朝人徐存斋(徐阶,字子升,号存斋,华亭人)以翰林的身份到一江一 浙一带督察学政时,年纪未满三十岁。

有一个应考的人在文章中引用「颜苦孔之卓」(颜渊学习 孔子,苦于孔子的学行过于卓越)的句子。

徐存斋评为:「杜撰」,给他评了个四等。

这个书生受到徐存斋的批评,是不服气,拿着文章找他说:「大宗师(即今典试委员)的指教实在很好。

但「苦孔之卓」并非杜撰,是有出处的,出自扬子(扬雄)《法言》。

徐存斋马上站起来说:「本官居官过分年轻,学问不足,承蒙指教。

于是改评为一等。

当时大家都称赞他肚量大。

[冯评译文]

不吝于改过,是名宰相的气度。

听说万历初年有一书生作「怨慕声」(怨慕即思慕,出《孟子·万章上》。

孟子说舜思慕父母)这个题目。

文中引用「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一句。

被主考官打入四等,评为「不通」。

此生分辨说:「文章此句出在《礼记·檀弓》。

」主考官非常生气说:「只有你读过《檀弓》!」反而给他改成五等。

人的度量。

相差何止千里,

宋太祖曾因事生赵师民(字固翰,学问一精一博,志向清远)的气,要处他杖刑(五刑之一,用竹板打犯人),赵师民申诉说:他享有天下才士的美名,受杖刑太不雅观。

[好大胆!非圣主不能容。

]太祖就放过了他。

自古以来的圣主名臣,绝无做错事、还是任性,一路错到底的。

又听说徐公在浙的时候,有两个书生为了争取贡生的位置,在公堂下吵闹,徐公则专注地阅卷,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书生为了推让贡生的位置,在公堂下吵闹,徐公也不理会。

过后徐公把他们都叫到面前来,说:「我不希望有人争夺,也不希望有人推让。

诸位没有读过学规吗?连我的职权在学规里也有明确规定,不可以随意改变的。

诸位只须按学规行事就好了。

于是争让的事得以平息。

徐公的作风一向如此。

!”8、屠义

【原文】

屠枰石义先生为浙中督学,持法严。

按湖时,群小望风搜诸生过失。

一生宿娼家,保甲昧爽两擒抵署门,无敢解者。

门开,携以入。

保甲大呼言状,屠佯为不见闻者,理文书自如。

保甲膝行渐前,离两累颇远。

屠瞬门役,判其臂曰:「放秀才去。

」[边批:刚正人却善谑。

门役喻其意,潜趋下引出,保甲不知也。

既出,屠昂首曰:「秀才安在?」保甲回顾失之,大惊,不能言。

与大杖三十,荷枷,娼则逐去。

保甲仓惶语人曰:「向殆执鬼!」诸生咸唾之,而感先生曲全一酒色士也。

[边批:趣甚。

]自是刁风顿息,而此士卒自惩,用贡为教官。

[冯述评]

李西平携成都妓行,为节使张延赏追还,卒成仇隙;赵清献宰清城而挈妓以归,一胡一 铨浮海生还而恋黎倩。

红颜殢人,贤者不免,以此裁士,士之能全者少矣!

宋韩亿性方重,累官尚书左丞,每见诸路有奏拾官吏小过者,辄不怿,曰:「天下太平,圣主之心,虽昆虫草木皆欲使之得所,今仕者大则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职司、二千石,奈何以微瑕薄罪锢人于盛世乎?」

屠公颇得此意。

【译文】

屠枰石(屠义)先生在一江一 浙一带当督学,一向严守法令办案。

当他巡察西湖时,有些小人趁机去搜罗秀才们的过失告状。

有一个秀才夜宿在妓一女家,保甲(地方守卫组织之长)在次日天刚亮时,就把秀才和妓一女两人捉起来,送到衙门来。

大家都有点同情那个秀才,却没有人敢释放他。

衙门开门了,保甲带人上堂。

一进门就大声地诉说事情的经过,屠公假装没有听见,照常处理文书,保甲渐渐膝行向前,距离秀才和妓一女越来越远。

屠公用眼睛示意身旁的差役[刚正的人却喜欢戏谑],又靠靠他的手臂,让他放了秀才。

差役明白了,悄悄过去把秀才带出门,保甲一点都不知情。

秀才出去之后,屠公抬头问道:「人呢?」

保甲回头一看,不见了秀才,吓得说不出话来。

屠公便罚打他三十大板,铐上枷锁,并把妓一女赶了回去。

保甲后来惊魂未定地对人说:「我刚才捉到鬼了!」[有趣。

别的秀才鄙弃他,也感谢屠公包一皮涵一个读书人——虽然是个酒色之士。

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刁恶的风气平息下来,而秀才为了自我惩戒,甘愿奉献才学,自贬为教官(学校中担任教职的基层官员)。

[冯评译文]

李西平(唐朝人,名晟)带着妓一女同行,被节度使张延赏追回,从此成了两个人的心病;赵清(明朝人,治理清城)离职时带着妓一女回去;一胡一 铨(宋·庐陵人)贬官海外侥幸生还,还思恋黎倩(美人情一妇)。

连贤者都避免不了这样的风一流 韵事,却拿来要求一般读书人,那出色的文人就很少了。

宋朝韩亿个性方正稳重,担任尚书右丞,每逢见到各地有人检举官吏细小过失的,往往很不高兴,说:「当今天下太平,圣明的君主仁慈宽厚,虽是草木昆虫都想使之各得其所,一般做官的人,最大的愿望是做大官,再次也希望做个侍从什么的,当个小官,怎么可以因为轻微的过错使他在太平盛世一筹莫展呢?」

屠先生大概正有这种心意吧?

!”9、李孝寿 宋庠

【原文】

李孝寿为开封尹,有举子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舍生劝解,久乃释,戏取牒效孝寿花书判云:「不勘案,决杖二十。

」仆明日持诣府,告其主仿尹书判私用刑。

孝寿即追至,备言本末。

孝寿幡然曰:「所判正合我意。

」如数与仆杖而谢举子。

时都下数千人,无一仆敢肆者。

[边批:快甚。

宋元献公罢相守洛。

有一举子,行囊中有失税之物,为仆夫所告。

公曰:「举人应举,孰无所携?未可深罪。

若一奴一告主,此风一胡一 可长也?」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一奴一罪而遣之。

【译文】

宋朝人李孝寿任开封府尹的时候,有个举子受到仆人欺凌,心里很愤怒,准备好讼状想到开封府控诉,后经同行的另一个书生劝阻才作罢。

后来一时兴起,拿出诉讼状,模仿李孝寿的笔法写上判决:「不必审查,罚打二十大板。

」但是并没有真打。

第二天,那个仆人拿着这张讼状到府衙,控告主人模仿府尹大人的判决,私自用刑。

李孝寿把那个举子叫来问话,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后,勃然大怒,说:「这样的判决正合我的想法。

当场就责罚了那仆人二十大板。

[痛快!]并命令他向主人道歉。

此举使得当时都城里数千个仆人,没有一个敢再放肆。

宋元献公(宋朝人,本名庠,字公序,卒谥元献)辞去丞相之职,镇守洛一陽一。

有一个举人行李中有漏税的东西,竟被自己的仆役检举控告。

宋庠说:「举人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谁没有携带行李的?不可重罚。

但是一奴一仆控告主人,此风不可断长!」

他只把举人送到税务院去加倍缴税,那名仆役则被处以杖罚。

20、一胡一 霆桂

【原文】

一胡一 霆桂,开庆间为铅山主簿。

时私酿之禁甚严,有妇诉其姑私酿者。

霆桂诘之曰:「汝事姑孝乎?」曰:「孝。

」曰:「既孝,可代汝姑受责。

」以私酿律笞之。

政化遂行,县大治。

《姑苏志》载此为赵懙夫事。

【译文】

一胡一 霆桂在南宋理宗开庆年间任铅山主簿,当时私家酿酒的禁令很严。

有一个妇人控告婆婆私自酿酒,一胡一 霆桂诘问她说:「你侍奉婆婆孝顺吗?」她说:「孝顺。

」一胡一 霆桂说:「既然孝顺,就代替你婆婆受罚吧。

」然后按照私酿的法令来责打她。

此事传开之后,官府的政令变得遂行无阻,铅山县因而大治。

这件事《姑苏志》有记载,只不过主角是赵懙夫,不是一胡一 霆桂。

2!”、尹源

【原文】

尹源,尹洙之兄也。

举进士,通判沧州时,知沧州刘涣坐专斩部卒,降知密州。

源上书言:「涣为主将,部卒有罪,不伏笞,辄呼万岁,涣斩之不为过。

以此谪涣,臣恐边兵愈骄,轻视主将,所系非轻。

」涣遂获免。

[冯述评]

禁诸生宿娼,法也,而告讦之风不可长。

效尹书判,及失税私酿,专斩部卒,皆不法也,而一奴一不可以加主,妇不可以凌姑,卒不可以抗帅。

舍其细而全其大,非弘智不能。

【译文】

宋朝人尹源(河南人,世称河内先生)是尹洙(世称河南先生)的哥哥,举进士第。

他担任泾州通判(中央政一府的官员被派到府州管理军事、狱讼)时,知道沧州刘涣因私自一杀部卒而被降为密州知州(州之首长)。

尹源上书陈情说:「刘涣是主将,部卒有罪不肯受罚,鞭打他就大叫万岁,涣斩他并不过分。

因这事而贬刘涣的官,为臣恐怕边塞的士卒会更加骄纵,轻视主将,这种影响实在不小。

刘涣于是得到赦免。

[冯评译文]

禁止秀才夜宿娼妓是法律明文规定的;回避法律的硬性规定以抑制揭人隐私的风气,仿造府尹判决、漏税、私酿、未奉命而杀部卒,则是不合法的。

然而一奴一仆不可僭越主人,媳妇不可欺凌婆婆,士卒不可反抗元帅,舍弃繁琐的法律规定而成全大义,没有大智慧的人是无法做到的。

22、张耳

【原文】

张耳、陈馀,皆魏名士。

秦灭魏,悬金购两人。

两人变姓名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

吏尝以过笞陈馀。

馀怒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

吏去,耳乃引馀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若?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

[冯述评]

勾践石室,淮一陰一胯下,皆忍小耻以就大业也。

陈馀浅躁,不及张耳远甚,所以一成一败。

【译文】

张耳(大梁人,与陈馀为刎颈之一交一 ,与韩信一起破赵,封赵王)、陈馀都是战国魏的名士。

秦灭魏以后,悬赏要捉拿他们两人。

两人于是隐姓埋名,一起到陈国故地看守里门谋生。

官吏曾因小事要鞭打陈馀,陈馀发怒、想反抗,张耳踩他的脚,让他忍了。

官吏走后,张耳带陈馀到树下,责备他说:「以前我对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受一点小小的屈辱,就要杀死一个官吏、从而暴露自己吗?」

[冯评译文]

勾践卧薪尝胆终于复国,淮一陰一侯韩信忍得胯下之辱,都是忍受小耻而成就大业的生动例证。

陈馀轻浮急躁,不如张耳多了,所以后来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23、狄青

【原文】

狄青起行伍十余年,既贵显,面涅犹存,曰:「留以劝军中!」[边批:大识量。

]

[冯述评]

既不去面涅,便知不肯遥附梁公。

【译文】

宋朝名将狄青(邰州西河人,字汉臣,卒谥武襄)出身于军中十余年才显达,然而脸上受墨刑染黑的痕迹一直留着,天子劝他除去,他说:「留下来可以鼓励军中的士卒奋发向上。

[冯评译文]

就不除去脸上受墨刑染黑的痕迹这件事来看,便可知狄青绝不肯接受他人劝告,冒认唐朝名臣狄仁杰为自己祖先,(而是表明成就是依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24、邵雍

【原文】

熙宁中,新法方行,州县一騷一然,邵康节闲居林下,门生故旧仕宦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康节。

答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

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

投劾而去何益?」[边批:正论。

[冯述评]

李燔[冯注:朱晦庵弟子]常言:「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

莲池大师劝人作善事,或辞以无力,大师指凳曰:「假如此凳,欹斜碍路,吾为整之,亦一善也。

」如此存心,便觉临难投劾者是宝山空回。

鲜于侁为利州路转运副使,部民不请青苗钱,王安石遣吏诘之,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民自不愿,岂能强之?」东坡称侁「上不害法,中不废亲,下不伤民」,以为「三难」,仕途当以为法。

【译文】

宋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的新法正在推行,州县之间都一騷一动起来。

邵康节(邵雍,范一陽一人)隐居山林间,一些做官的门生旧友,都想自举罪状辞官回乡,因而写信问邵雍的看法。

邵雍回答他们说:「现在正是你们应当尽力的时候,新法固然严厉,能宽松一分,人民就能受到一分实惠,自举罪状辞职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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