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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经部二十七○春秋类二
△《春秋经解》·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崔子方撰。
子方,涪陵人,字彦直,号西畴居士。
《晁说之集》又称其字伯直,盖有二字也。
朱彝尊《经义考》称其尝知滁州,曾子开为作《茶仙亭记》。
《经解》诸书,皆罢官後所作,考子方《宋史》无传,惟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称其於绍圣间三上疏,乞置《春秋》博士,不报。
乃隐居真州六合县,杜门著书者三十馀年。
陈振孙《书录解题》所载大略相同。
朱震《进书子》亦称为东川布衣。
彝尊之说,不知何据。
惟《永乐大典》引《仪真志》一条云:“子方与苏、黄游。
尝为知滁州曾子开作《茶仙亭记》,刻石醉翁亭侧。
黄庭坚称为六合佳士。”
殆彝尊误记是事,故云然欤?考子方著是书时,王安石之说方盛行,故不能表见於世。
至南渡以後,其书始显。
王应麟《玉海》载,建炎二年六月,江端友请下湖州取崔子方所著《春秋传》藏秘书。
绍兴六年八月,子方之孙若上之。
是时朱震为翰林学士,亦有子上请。
当时盖甚重其书矣。
子方《自序》云:“圣人欲以绳当世之是非,著来世之惩劝,故辞之难明者,著例以见之。
例不可尽,故有日月之例,有变例。
慎思精考,若网在纲。”
又《後序》一篇,具述其疏解之宗旨。
大抵推本《经》义,於三《传》多所纠正。
如以晋文围郑谓讨其不会翟泉,以成阝伯来奔为见迫於齐,以齐侯灭莱不书名辨《礼记》诸侯灭同姓名之误,类皆诸家所未发。
虽其中过泥日月之例,持论不无偏驳,而条其长义,实足自成一家。
所撰凡《经解》、《本例》、《例要》、三书。
《通志堂经解》刊本,仅有《本例》。
今从《永乐大典》裒辑成编,各还其旧。
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二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并阙,则取黄震《日钞》所引及《本例》补之。
其他《本例》所释有引伸此书所未发,或与此书小有异同者,并节取附录。
而卷、书名则并遵《宋史》。
至子方原书,《经》文已不可见。
今以所解参证,知大略皆从《左氏》,而亦间有从《公》、《》者,故与胡安国《春秋传》或有异同焉。
△《春秋本例》·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崔子方撰。
是书大旨以为圣人之书,编年以为体,举时以为名,著日月以为例。
而日月之例又其本,故曰《本例》。
凡一十六门,皆以日月时推之,而分著例、变例二则。
州分部居,自成条理。
考《公羊》、《梁》二《传》专以日月为例,固有穿凿破碎之病。
然《经》书“公子益师卒”,《左传》称“公不与小殓,故不书日”,则日月为例,已在二《传》之前。
疑其时去圣未远,必有所受。
但予夺笔削,寓义宏深,日月特其中之一例。
故二家所说,时亦有合。
而推之以概全经,则支离葛而不尽通。
至於必不可通,於是乎委曲迁就,变例生焉。
此非以日月为例之过,而全以日月为例之过也。
亦犹《易》中互体未尝非取象之一义,必卦卦以互体求象,则穿凿遂甚耳。
啖助、赵匡一扫诸例而空之,岂非有激而然,如王弼之弃象言《易》乎?子方此书,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学辨正三《传》之是非,而专以日月为例,则正蹈其失而不悟。
所论甚允。
然依据旧《传》,虽嫌墨守,要犹愈於放言高论,逞私臆而乱圣经。
说《春秋》者古来有此一家,今亦未能遽废焉。
△《春秋例要》·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崔子方撰。
考《宋史·艺文志》,子方《春秋经解》十二卷、《本例》、《例要》二十卷,知子方所著原本,此书与《本例》合并矣。
朱彝尊《经义考》称《本例》、《例要》十卷,并存。
而今通志堂刊之,《本例》则析目录别为一卷,以足二十卷之数,而《例要》阙焉。
盖误以《本例》目录为《例要》,而不知其别有一篇。
恐彝尊所见即为此本。
故曰“并存”,亦误注也。
今考《永乐大典》所载,虽分析为数十百条,系於各字之下,而裒辑其文,尚可相属。
较通志堂本所载目录,一字不同,灼知为刊刻之误。
谨编缀前後,略依《本例》次序,排纂成编,以还子方所著三书之旧焉。
△《春秋五礼例宗》·七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张大亨撰。
大亨字嘉父,湖州人。
登元丰乙丑乙科。
何《春渚纪闻》、王明清《玉照新志》并载其尝官司勋员外郎,以王国侍读、侍讲官名与朝廷相紊,奏请改正事。
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大亨《春秋通训》及此书,则称为“直秘阁吴兴张大亨撰”。
盖举其所终之官也。
考《左传》发凡,杜预谓皆周公礼典。
韩起见《易象》、《春秋》,亦谓《周礼》在鲁。
孙复作《春秋尊王发微》,叶梦得讥其不深於礼学,故其言多自牾。
盖《礼》与《春秋》本相表里。
大亨是编,以杜预《释例》与《经》春驳,兼不能赅尽,陆淳所集啖、赵《春秋纂例》,亦支离失真,因取《春秋》事迹,分吉、凶、军、宾、嘉五礼,依类别记,各为总论。
义例赅贯,而无诸家拘例之失。
振孙称为“考究详洽”,殆非溢美。
元吴澄作《春秋纂言》,分列五礼,多与此书相出人。
澄非剽袭人书者,殆偶未见传本欤?朱彝尊《经义考》载此书十卷,注曰“存”。
而诸家写本,皆佚其《军礼》三卷,已非彝尊之所见。
然《永乐大典》作于明初,凡引此书皆吉、凶、宾、嘉四礼之文,《军礼》绝无一字。
则此三卷之佚久矣,彝尊偶未核检也。
△《春秋通训》·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张大亨撰。
是书《自序》谓少闻《春秋》於赵郡和仲先生。
考宋《苏轼年谱》,轼本字和仲。
又苏洵《族谱》称为唐相苏之裔,系出赵郡。
今所传轼《题烟江叠嶂图诗》石刻,末亦有赵郡苏氏印。
然则赵郡和仲先生即轼也。
苏籀《双溪集》载大亨以《春秋》义问轼,轼答书云“《春秋》,儒者本务。
然此书有妙用,学者罕能领会。
多求之绳约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细缴绕,竟亦何用?惟左丘明识其用,终不肯尽言,微见端兆,欲使学者自求之”云云,与大亨《自序》亦合。
盖其学出於苏氏,故议论宗旨亦近之。
陈振孙《书录解题》及《宋史·艺文志》并作十六卷。
朱彝尊《经义考》云“已佚”。
此本载《永乐大典》中,十二公各自为卷,而隐公、庄公、襄公、昭公又自分上、下卷,与十六卷之数合。
然每卷篇页无多,病其繁碎。
今并为六卷,以便省览,其文则无所佚脱也。
△《春秋传》·二十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宋叶梦得撰。
梦得字少蕴,号石林,吴县人。
绍圣四年进士。
南渡後官至崇信军节度使。
事迹具《宋史·文苑传》。
梦得以孙复《春秋尊王发微》主於废《传》以从《经》,苏辙《春秋集解》主於从《左氏》而废《公羊》、《梁》,皆不免有弊。
故其书参考三《传》以求《经》,不得於事则考於义,不得於义则考於事,更相发明,颇为精核。
开禧中,其孙筠刊於南剑州。
真德秀跋之,称其辟邪说,黜异端,有补世教不浅。
《宋史·艺文志》又载梦得别有《春秋考》三十卷、《谳》三十卷、《指要总例》二卷、《石林春秋》八卷。
今《谳》、《考》二书散见《永乐大典》中,尚可得其大概。
馀皆散佚,惟此《传》犹为完书。
《南窗纪谈》载“梦得为《春秋》书,其别有四:解释音义曰《传》,订正事实曰《考》,掊击三《传》曰《谳》,编列凡例曰《例》。
尝语徐济曰:‘吾之为此名,前古所未见也。
’济曰:‘吴程秉著书三万馀言,曰《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得无近是乎’”云云。
案此《传》不专释音义,其说已非。
至於以一字名书,古人多有。
即以《春秋》而论,传为通名,不必言矣。
如《汉志》所载铎氏、张氏皆有《春秋微》,《公羊传疏》有闵因《春秋序》,《後汉书》有郑众《春秋删》,《隋志》有何休《春秋议》、崔灵恩《春秋序》,孙炎并先有《春秋例》。
梦得博洽,安得不见?乃以为古无此名,必非事实。
且《宋志》载梦得《春秋指要总例》,亦不名曰《春秋例》,殆小说附会之辞,不足据也。
△《春秋考》·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叶梦得撰。
是书於宁宗开禧中,与《春秋传》、《春秋谳》同刻於南剑州。
元程端学作《春秋三传辨疑》,多引其说,则当时犹有传本。
自明以来,藏书家皆不著录,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
惟《永乐大典》颇载其文,以次检校,尚可得什之八九。
今排比缀辑,复勒成编。
其书大旨在申明所以攻排三《传》者,实本周之法度制作以为断,初非有所臆测於其间。
故所言皆论次周典,以求合於《春秋》之法。
其文辨博纵横,而语有本原,率皆典核。
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辨定考究,无不精详,殆不诬也。
原书前有《统论》。
其後乃列十二公,逐条诠叙而不录《经》文。
今悉仍旧例。
其卷帙则约略篇页,辑为《统论》三卷。
隐公以下,以次编为十三卷,不复拘《宋志》三十卷之数。
据梦得《自序》,称自其《谳》推之,知吾所正为不妄,而後可以观吾《考》。
自其《考》推之,知吾所择为不诬,而後可以观吾《传》。
然《书录解题》已先列《传》,次列《考》,次列《谳》。
盖《传》其大纲,而《考》、《谳》其发明之义疏也。
今仍从陈氏之《序》,次於《传》後焉。
△《春秋谳》·二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叶梦得撰。
是书抉摘三《传》是非,主於信《经》不信《传》,犹沿啖助、孙复之馀波。
於《公羊》、《梁》多所驳诘。
虽《左传》亦据《传》末“韩魏反而丧之”之语,谓知伯亡时左氏犹在,断以为战国时人(案《经》有续书,《传》亦有续书,梦得盖未深考。
语详《左传注疏》条下),昌言排击。
如辨诸侯世相朝为衰世之事;辨宰孔劝晋献公及鲁穆姜悔过之言皆出附会;辨十二次分十二国之谬;辨夹谷之会孔子沮齐景公事亦出假托;辨堕后阝、堕费非孔子本意;辨诸侯出入有善有恶;辨诸侯卒之或日或不日,非尽属褒贬;鲁侯之至与不至,亦不可拘牵成例。
虽辨博自喜,往往有澜翻过甚之病。
於《经》旨或合或离,不能一一精确。
而投之所向,无不如志,要亦文章之豪也。
惟古引《春秋》以决狱,不云以决狱之法治春秋。
名书以《谳》,於义既为未允。
且左氏、公羊、梁皆前代经师,功存典籍,而加以推鞫之目,於名尤属未安。
是则宋代诸儒藐视先儒之锢习,不可以为训者耳。
考《宋艺文志》,是书本三十卷。
又梦得自记《左传》四百四十二条、《公羊》三百四十条、《梁》四百四十条。
今据《永乐大典》所载,参以程端学《春秋辨疑》,通加检核。
《左传》阙九十条,《公羊》阙六十五条,《梁》阙八十四条,盖已非完帙。
然其大较已略具矣。
谨依类排次,为《左传谳》十卷、《公羊、梁谳》各六卷。
△《春秋集解》·三十六卷(内府藏本)
宋吕本中撰。
旧刻题曰吕祖谦,误也。
本中字居仁,好问之子。
《宋史》本传载其靖康初官祠部员外郎。
绍兴六年赐进士,擢起居舍人。
八年迁中书舍人,兼侍讲,权直学士院。
学者称为“东莱先生”,故赵希弁《读书附志》称是书为东莱先生撰。
後人因祖谦与朱子游,其名最著,故亦称为东莱先生。
而本中以诗擅名,诗家多称吕紫微,东莱之号稍隐,遂移是书於祖谦。
不知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是书,固明云本中撰也。
朱彝尊《经义》考尝辨正之,惟以《宋志》作十二卷为疑。
然卷帙分合,古今每异,不独此书为然。
况振孙言:“是书自三《传》而下,集诸儒之说不过陆氏、两孙氏、两刘氏、苏氏、程氏、许氏、胡氏数家,而采择颇精,全无自已议论。”
以此本考之亦合。
知旧刻误题审矣。
惟《宋志》此书之外,别出祖谦《春秋集解》三十卷,稍为牾。
疑宋末刻本,已析其原卷,改题祖谦,故相沿讹异,史亦因之重出耳。
祖谦《年谱》备载所著诸书,具有年月,而《春秋集解》独不载,固其确证,不必更以他说疑也。
本中尝撰《江西宗派图》,又有《紫微诗话》,皆盛行於世。
世多以文士目之,而经学深邃乃如此。
林之奇从之受业,复以其学授祖谦,其渊源盖有自矣。
△《春秋传》·三十卷(通行本)
宋胡安国撰。
安国事迹详《宋史·儒林传》。
案《玉海》载绍兴五年四月诏:“徽猷阁待制胡安国,经筵旧臣,令以所著《春秋传》纂述成书进入。
十年三月书成,上之。
诏奖谕,除宝文阁直学士,赐银币。”
是安国此《传》,久已属稿,自奉敕撰进,又覆订五年而後成也。
俞文豹《吹剑录》称其自草创至於成书,初稿不留一字,其用意亦勤矣。
顾其书作於南渡之後,故感激时事,往往借《春秋》以寓意,不必一一悉合於《经》旨。
《朱子语录》曰:“胡氏《春秋传》有牵强处,然议论有开合精神。”
亦千古之定评也。
明初定科举之制,大略承元旧式,宗法程、朱。
而程子《春秋传》仅成二卷,阙略太甚。
朱子亦无成书。
以安国之学出程氏,张洽之学出朱氏,故《春秋》定用二家。
盖重其渊源,不必定以其书也。
後洽《传》渐不行用,遂独用安国书。
渐乃弃《经》不读,惟以安国之《传》为主。
当时所谓经义者,实安国之传义而已。
故有明一代,《春秋》之学为最弊。
冯梦龙《春秋大全凡例》有曰:“诸儒议论亻尽有胜胡氏者。
然业已尊胡,自难并收以乱耳目。”
则风尚可知矣。
爰逮本朝,敦崇经术,钦定《春秋传说汇纂》,於安国旧说始多所驳正。
弃瑕取瑜,撷其精粹,已足以综括原书。
第其书行世已久,亦未可竟废。
谨校而录之,以存一家之言。
若其中纰漏之处,则钦定《汇纂》中业已抉摘无遗,昭示海内。
兹不复论辨焉。
△《春秋集注》·四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高闶撰。
闶字抑崇,鄞县人。
绍兴元年以上舍选赐进士第,历官礼部侍郎。
事迹具《宋史·儒林传》。
是书以程子《春秋传》为本,故仍冠以程子《原序》。
其说则杂采唐宋诸家,以己意,不复标举其姓名。
史称秦桧疑闶荐张九成,出知筠州,不赴卒。
而楼钥序是书则云:“以直道忤时宰,一斥不复。
家食累年,略不以事物自撄。
日有定课,风雨不渝。”
盖闶家居以後,历久始卒。
晚年精力,尽在是书。
史文言之未详也。
闶大旨虽宗程《传》。
然如程子据汉薄昭《与淮南王书》有齐桓杀弟之语,遂谓子纠为弟,齐桓为兄。
闶则仍用三《传》、《史记》、《荀子》之文,云子纠、小白皆襄公弟。
纠居长,为当立。
绝不依阿牵就,务存门户之私。
他如解“卫人立晋”,解“夫人氏之丧至自齐”,解“取济西田”诸条,皆深得圣人之微旨。
其解“及向戌盟于刘”云:“凡因来聘而盟者,必在国内。
刘,王畿采地。
岂有来聘鲁而远盟于刘者?盖下文有‘刘夏’,传者以为春夏之夏,与文四年‘夏逆妇姜于齐’文同,故误增‘于刘’二字。”
又如以州蒲为州满之讹。
亦皆足以备一解。
惟隐公元年“会防”之“防”在琅邪华县东南,《十年》“取防”之“防”在高平昌邑县西南,《文公十二年》“城诸及郓”之“郓”在成阳姑幕南,《成公四年》“城郓”之“郓”在东郡廪邱县东,闶皆混为一地,未免於考据少疏耳。
原书久佚,惟散见《永乐大典》中。
谨按次排比,荟卒成编。
其《永乐大典》原阙者,则采各书所引闶说补之。
首尾完具,复为全帙。
陈振孙《书录解题》称是书十四卷。
今以篇页繁重,析为四十卷。
又《宋史》本传称闶有《春秋集解》,而《永乐大典》实作《集注》,与《书录解题》同,当是宋本原题。
今并从之。
至所载《经》文,多从《左氏》而亦间有从《公》、《》者,盖宋代诸儒大都兼采三《传》,不尽如汉世专门之学也。
△《春秋後传》·十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陈傅良撰。
傅良字君举(案傅良或作传良,诸本互有异同,然其字曰君举,则为傅说举於版筑之义,故今定为傅字),号止斋,温州瑞安人。
乾道八年进士,官至中书舍人、宝谟阁待制。
谥文节。
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编有其门人周勉《跋》,称傅良为此书,将脱稿而病,学者欲速得其书,俾佣书传写。
其已削者或留其帖於编,增入是正者或揭去弗存。
是今所传,已非傅良完本矣。
赵氵方《春秋集传自序》,於宋人说《春秋》者,最推傅良。
称其“以《公》、《》之说参之《左氏》,以其所不书实其所书,以其所书推见其所不书,得学《春秋》之要,在三《传》後卓然名家。
而惜其误以左氏所录为鲁史旧文,而不知策书有体,夫子所据以加笔削者,左氏亦未之见。
左氏书首所载不书之例,皆史法也,非笔削之旨。
公羊、梁每难疑以不书发义,实与左氏异师。
陈氏合而求之,殊失其本。
故於左氏所录而《经》不书者,皆以为夫子所笔削,则其不合於圣人者亦多”云云。
考左氏为《春秋》作《传》,非为策书作《传》。
其所云某故不书者,不得《经》意或有之,必以为别发史例,似非事实。
况不修《春秋》二条,《公羊传》尚有传闻,不应左氏反不见。
恐均不足为傅良病。
惟以《公》、《》合《左氏》为切中其失耳。
自王弼废象数,而谈《易》者日增。
自啖助废三《传》,而谈《春秋》者日盛。
故解五经者惟《易》与《春秋》二家著录独多。
空言易骋,兹亦明效大验矣。
傅良於臆说蜂起之日,独能根据旧文,研求圣人之微旨。
楼钥《序》称其於诸生中择能熟诵三《传》者三人,曰蔡幼学,曰胡宗,曰周勉。
游宦必以一人自随。
遇有所问,其应如响。
其考究可谓至详。
又其书虽多出新意,而每《传》之下必注曰:“此据某说”、“此据某文”。
其徵引亦为至博。
以是立制,世之枵腹而谈褒贬者,庶有豸乎?傅良别有《左氏章旨》三十卷,楼钥所序盖兼二书言之。
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
今《永乐大典》中尚存梗概,然已残阙,不能成帙,故不复裒录焉。
△《春秋左氏传说》·二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吕祖谦撰。
祖谦有《古周易》,已著录。
其生平研究《左传》,凡著三书:一曰《左传类编》,一曰《左传博议》,一即是编。
其《类编》取《左氏》之文,分别为十九目,久无传本,惟散见《永乐大典》中,颇无可采。
《博议》则随事立义,以评其得失。
是编持论与《博议》略同,而推阐更为详尽。
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於《左氏》一书多所发明而不为文,似一时讲说,门人所钞录者,其说良是。
《朱子语录》亦称其极为详博。
然遣辞命意,颇伤於巧。
考祖谦所作《大事纪》,朱子亦谓有纤巧处,而称其“指公孙宏、张汤奸狡处,皆说得羞愧杀人”云云。
然则朱子所谓巧者,乃指其笔锋颖利,凡所指摘,皆刻露不留馀地耳。
非谓巧於驰辨,至或颠倒是非也。
《书录解题》载是书为三十卷。
此本仅二十卷。
考明张萱《内阁书目》所载《传说》四册外,尚有《续说》四册,知陈氏所谓三十卷者,实兼《续说》十卷计之。
今《续说》别於《永乐大典》之中裒采成帙。
以其体例自为起讫,仍分著於录云。
△《春秋左氏传续说》·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吕祖谦撰。
是编继《左氏传说》而作,以补所未及,故谓之《续说》。
久无传本,今见於《永乐大典》者,惟自僖公十四年秋八月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旧本阙佚,无足采录。
其馀则首尾完具,以《传》文次第排比之,仍可成帙。
其中如“臾骈送狐射姑之帑”、“孟献子爱公孙敖二子”两条,俱以《博议》所云为非。
是则是书当成於晚年矣。
其体例主於随文解义,故议论稍不如前说之阔大。
然於《传》文所载,阐发其蕴,并抉摘其疵。
如所谓“《左氏》有三病,不明君臣大义,一也。
好以人事附会灾祥,二也。
记管、晏事则尽精神,说圣人事便无气象,三也”云云,虽亦沿宋儒好轧先儒之习,然实颇中其失。
至於朝祭、军旅、官制、赋役诸大典及晋、楚兴衰,列国向背之事机,诠释尤为明畅。
惟子服景伯系本桓公,而以为出自襄公,稍为讹舛耳。
盖祖谦邃於史事,知空谈不可以说《经》,故研究《传》文,穷始末以核得失,而不倡废《传》之高论。
视孙复诸人,其学为有据多矣。
△《详注东莱左氏博议》·二十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吕祖谦撰。
相传祖谦新娶,於一月之内成是书。
今考《自序》称:“屏处东阳之武川,居半岁,里中稍稍披蓬ワ从予游。
谈馀语隙,波及课试之文。
乃取左氏书理乱得失之迹,疏其说於下。
旬储月积,浸就篇帙。”
又考祖谦《年谱》,其初娶韩元吉女,乃绍兴二十七年在信州,不在东阳。
後乾道三年五月持母丧,居明招山,学子有来讲习者。
四年已成《左氏博议》。
五年二月除母服,五月乃继娶韩氏女弟。
则是书之成,实在丧制之中,安有新娶之事?流俗所传误也。
书凡一百六十八篇。
《通考》载作二十卷,与此本不同。
盖此本每题之下附载《左氏传》文,中间徵引典故,亦略为注释,故析为二十五卷。
其《注》不知何人作,观其标题版式,盖麻沙所刊。
考《宋史·艺文志》有祖谦门人张成招《标注左氏博议纲目》一卷,疑当时书肆以成招《标注》散入各篇也。
杨士奇称别有一本十五卷,题曰《精选》。
黄虞稷称明正德中有二十卷刊本,今皆未见。
坊间所鬻之本仅十二卷,非惟篇目不完,并字句亦多妄削。
世久不见全书。
此本有董其昌名字二印,又有朱彝尊收藏印,亦旧帙之可宝者矣。
△《春秋比事》·二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旧本题“宋沈撰”。
始末无可考。
惟是书前有陈亮《序》,称其字文伯,湖州人,尝为婺之校官。
陈振孙《书录解题》曰:“案湖有沈文伯,名长卿,号审斋居士,为常州ヘ。
忤秦桧,贬化州,不名也。
不知同父何以云然。
岂别有名而字文伯者乎?然则非湖人也”云云,其说与亮迥异。
都穆《听雨纪谈》,又据嘉定辛未庐陵谭月卿《序》,以为莆阳刘朔撰,并称月卿亲见刘氏家本。
此本不载月卿《序》,亦未审穆何所据。
疑以传疑,无从是正。
以陈亮去世近,姑从所序,仍著名。
其书前以诸国类次,後以朝聘、征伐、会盟事迹相近者,各比例而为之说,持论颇为平允。
本名《春秋总论》,亮为更此名。
元至正中尝刊於金华。
其版久毁,世罕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
此本前有中兴路儒学教授王显仁《序》,盖犹从元刻传录者也。
△《春秋左传要义》·三十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魏了翁撰。
亦所辑《九经要义》之一也。
其书节录《注》、《疏》之文,每条之前各为标题,而系以先後次第,与诸经《要义》体例并同。
考了翁序李明复《春秋集义》云“余尝览诸儒之传,至本朝先正,谓此为经世之大法、传心之要典,余惧益深。
乃裒萃以附於《经》,尚虑观书未广,择理未精,故未敢轻出。
李君乃先得我心而为是书”云云,是了翁亦尝裒辑众说以注《春秋》,其书未就,而其所取於《注》、《疏》者则尚见於是编。
凡《疏》中日月名氏之曲说烦重琐屑者,多刊除不录。
而名物度数之间,则削繁举要,本末灿然。
盖左氏之书,详於典制,三代之文章礼乐,犹可以考见其大凡。
其远胜《公》、《》,实在於此。
了翁所辑,亦可谓得其要领矣。
原本六十卷,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
此本仅存三十一卷,末有万历戊申中秋後三日龙池山樵彭年《手跋》一篇,称“当时镂帙不全,後世无原本可传。
甘泉先生有此书三十一卷,藏之怀古阁中,出以相示,因识数言於後。”
则亦难觏之本矣。
然甘泉为湛若水之号,若水登弘治乙丑进士,至万历戊申凡一百四十年,不应尚在。
彭年与文徵明为姻家,王世贞序其诗集,称年死之後,家人鬻其遗稿,则万历末亦不复存。
且《九经要义》皆删节《注》、《疏》,而《跋》称其订定精密,为先儒所未论及,尤不相合。
疑残本偶存,好事者伪为此《跋》,而未核其年月也。
△《春秋分纪》·九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程公说撰。
公说字伯刚,号克斋,丹棱人,居於宣化。
年二十五登第,官邛州教授。
吴曦之乱,弃官携所著《春秋》诸书匿安固山中修之。
甫成而卒,年仅三十七。
是书前有开禧乙丑《自序》,淳三年,其弟公许刊於宜春。
凡《年表》九卷、《世谱》七卷、《名谱》二卷、《书》二十六卷、《周天王事》二卷、《鲁事》六卷、《大国世本》二十六卷、《次国》二卷、《小国》七卷、《附录》三卷。
其《年表》则冠以周及列国,而后夫人以下与执政之卿皆各为一篇。
其《世谱》则王族、公族以及诸臣每国为一篇,鲁则增以妇人名、仲尼弟子。
而燕则有录无书,盖原阙也。
《名谱》则凡名著於《春秋》者分五类列焉。
《书》则历法、天文、五行、疆理、礼乐、征伐、职官七门。
其周、鲁及列国《世本》以及《次国》、《小国》、《附录》则各以《经》、《传》所载分隶之。
条理分明,叙述典赡。
所采诸儒之说与公说所附《序论》,亦皆醇正。
诚读《春秋》者之总汇也。
明以来其书罕传,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
顾栋高作《春秋大事表》,体例多与公说相同。
栋高非剽窃著书之人,知其亦未见也。
此本出自扬州马曰璐家,与《通考》所载卷数相合。
内宋讳犹皆阙笔,盖从宋刻影钞者。
刘光祖作公说《墓志》,称所作尚有《左氏始终》三十六卷、《通例》二十卷、《比事》十卷。
是殆刻意於《左氏》之学者。
宋自孙复以後,人人以臆见说《春秋》。
恶旧说之害己也,则举三《传》义例而废之。
又恶《左氏》所载证据分明、不能纵横颠倒,惟所欲言也,则并举《左传》事迹而废之。
譬诸治狱,务毁案牍之文,灭佐证之口,则是非曲直乃可惟所断而莫之争也。
公说当异说坌兴之日,独能考核旧文,使本末源流犁然具见,以杜虚辨之口舌,於《春秋》可谓有功矣。
△《春秋讲义》·四卷(永乐大典本)
宋戴溪撰。
溪有《续吕氏家塾读诗记》,已著录。
开禧中,溪为资善堂说书,累转太子詹事。
时景献太子命类《易》、《诗》、《书》、《春秋》、《论语》、《孟子》、《通鉴》,各为说以进。
此即其《春秋》说也。
书中如以齐襄迫纪侯去国为托复雠以欺诸侯,以秦与楚灭庸为由巴、蜀通道,以屡书“公如晋至河乃复”为晋人启季氏出君之渐,以定公戊辰即位为季氏有不立定公之心,皆具有理解。
而时当韩胄北伐败衄,和议再成,故於内修外攘、交邻经武之道,尤焉。
至卒葬之类,并阙而不释。
考宋代於丧服之制,避忌颇深。
如“何居”“居”字语出《檀弓》,《礼部韵略》即不载,其他可知。
溪之不释此类,盖当时讲幄之体也。
嘉定癸未五月,溪长子桷锓本金陵学舍,沈光序之。
宝庆丙戌,牛大年复刻於泰州。
其《序》称是书期於启沃君德,天下学士不可得而闻。
盖非经生训诂家言,故流传未广。
陈氏《书录解题》不著於录,殆以是欤?《宋史·艺文志》作四卷。
王瓒《温州志》作三卷。
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
今外间绝无传本,惟《永乐大典》所采,尚散见各条《经》文之下。
今谨为裒辑校正,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三月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所阙,则取黄震《日钞》所引补之。
仍从《宋史》为四卷,而每卷又各分上、下。
其所释《经》文,多从《左氏》,故其间从《公》、《》者并附案语於下方焉。
△《春秋集义》·五十卷、《纲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李明复撰。
明复亦名俞,字伯勇,始末无考。
据魏了翁《序》,知为合阳人,嘉定中太学生尔。
是书首行题“校正李上舍经进春秋集义”,次行又题“後学巴川王梦应”。
案朱彝尊《经义考》云:“《宋艺文志》载李明复《春秋集义》五十卷,又载王梦应《春秋集义》五十卷。
尝见宋季旧刻,即李氏原本,而王氏刊行之,非王氏别有《集义》也。”
此本乃无锡邹仪蕉绿草堂藏本。
核其题名,与彝尊所见本相合。
知《经义考》所说有据,而《宋志》误分为二也。
张萱《内阁书目》称其采周、程、张三子,或著书以明《春秋》,或讲他经以及《春秋》,或其说有合於《春秋》者,皆广收之。
然所采如杨时、谢、胡安国、朱子、吕祖谦之说,不一而足,谢尤多。
萱盖考之未审耳。
《经义考》载是书前有《纲领》二卷,又有魏了翁《序》。
此本乃皆不载,盖传写佚之。
然“春王正月”条下自注曰:“馀见《纲领》上、中二卷”。
则《纲领》当有三卷,故有上、中、下之分。
《经义考》作二卷,亦小误矣。
今检《永乐大典》,明复所著《纲领》尚存,谨录而补之,仍为三卷,以还其旧焉。
△《春秋集注》·十一卷、《纲领》·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张洽撰。
洽字元德,清江人。
嘉定中进士,官至著作佐郎。
端平元年,朝廷知洽家居著书,宣命临江军守臣,以礼延访,赍纸札誊写以进。
书既上,除洽知宝章阁。
会洽卒,谥之曰文宪。
以其书付秘阁。
书首有洽《进书状》,自言“於汉唐以来诸儒之议论,莫不考核研究,取其足以发明圣人之意者,附於每事之左,名曰《春秋集传》。
既又因此书之粗备,复仿先师文公《语》、《孟》之书,会其精意,诠次其说,以为《集注》”云云。
考《朱子语录》深驳胡安国夏时冠周月之说。
洽此书以春为建子之月,与《左传》王周正月义合,足破支离葛之陋。
车若水《脚气集》乃深以洽改从周正为非,门户之见,殊不足据。
至若水谓“《春秋》一书,质实判断不得,除非起孔子出来,说当时之事,与所以褒贬去取之意方得。
今作《集注》,便是质实判断,此照《语》、《孟》例不得。
《语》、《孟》是说道理,《春秋》是纪事。
且首先数句便难明。
惠公仲子,不知惠公之仲子耶?或惠公同仲子耶?尹氏卒,一边道是妇人,一边道是天子之世卿。
诸儒讥世卿之说,自是明训。
恐是举烛尚明之论,理虽是而事则非也”云云,其论亦颇中洽之病。
要其合者不可废也。
明洪武中,以此书与胡安国《传》同立学官。
迨永乐间,胡广等剽袭汪克宽《纂疏》为《大全》。
其说专主胡《传》,科场用为程式,洽书遂废不行。
今此书遗本仅存,而所谓《集传》则佚之久矣。
△《春秋王霸列国世纪编》·三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宋李琪撰。
琪字开伯,吴郡人。
官国子司业。
其书成於嘉定辛未。
以诸国为纲,而以《春秋》所载事迹类编为目。
前有《序》,後有《论断》。
第一卷为《王朝及霸国》。
霸国之中黜秦穆、楚庄而存宋襄。
又於晋文以下列自襄至定十君。
而特附以《鲁》二卷,为周同姓之国。
而特附以《三恪》三卷,皆周异姓之国。
而列秦、楚、吴、越於诸小国後,所论多有为而发。
如讥晋文借秦抗楚,晋悼结吴困楚,则为徽宗之通金灭辽而言。
讥纪侯邻於雠敌而不能自强,则为高宗之和议而言。
其意犹存乎鉴戒。
至於称鲁已灭之後至秦、汉犹为礼义之国,则自解南渡之弱。
霸国之中退楚庄、秦穆而进宋襄,则自解北辕之耻。
置秦、楚、吴、越於诸小国後,则又隐示抑金尊宋之意。
盖借《春秋》以寓时事,略与胡安国《传》同。
而安国犹坚主复雠之义,琪则徒饰以空言矣。
流传已久,姑录以备一家。
且以见南宋积削之後,士大夫犹依《经》托《传》,务持浮议以自文。
国势日颓,其来渐矣。
存之亦足示炯戒也。
△《春秋通说》·十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黄仲炎撰。
仲炎字若晦,永嘉人。
其进是书《表》称肄举业而罔功。
李鸣复奏《举状》,称科举之外,穷经笃古。
盖老而不第之士也。
书成於绍定三年,其奏进则在端平三年。
《自序》谓《春秋》为圣人教戒天下之书,非褒贬之书。
所书之法为教,所书之事为戒。
自三《传》以褒贬立意,专门师授,仍陋袭讹。
由汉以後,类例益岐,大义隐矣。
故其大旨谓直书事迹,义理自明。
於古来经师相传,王不称天,桓不称王之类,一切辟之。
按《朱子语录》云:“圣人据实而书,是非得失,有言外之意。
必於一字一辞间求褒贬所在,窃恐未然。”
仲炎《表》中所云酌朱熹之论者,盖本於是。
何梦申作吕大圭《春秋或问序》,谓传《春秋》者几百家,大抵以褒贬赏罚为主,惟《或问》本朱子而尽斥之。
不知仲炎已先发之矣。
中如於南季来聘,据三《传》、《戴记》,谓天子无聘诸侯之礼,《周礼》时聘之说不足信;於滕薛来朝,谓诸侯无私相朝之礼,三《传》俱谬:则过於疑古。
以盟首止为王世子立党制父,则过於深文。
以“子同生”为《传》语误入《经》文,以“葬蔡桓侯”为“公”字之讹,以“同围齐”为“围”字重写之误,疑及正《经》,亦未免臆为推测。
然如谓季友为巨奸窃交宫阃,则成风私事,《传》有明文,词严义正,足以为千古之大防矣。
其论胡安国之书曰:“孔子虽因颜渊之问,有取於夏时,不应修《春秋》而遽有所改定也。
胡安国氏谓《春秋》以夏正冠月,而朱熹氏非之,当矣。
孔子之於《春秋》,述旧礼者也。
如恶诸侯之强而存天子,疾大夫之Τ而存诸侯,愤吴、楚之横而尊中国,此皆臣子所得为者。
若夫更革当代之王制,窃用天子之赏罚,决非孔子意也。
夫孔子修《春秋》,方将以律当世之僭,其可自为僭哉?”
其立义明白正大,深得圣人之意。
盖迥非安国所及也。
△《春秋说》·三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洪咨夔撰。
咨夔字舜俞,於潜人。
历官端明殿学士,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书有咨夔《自序》,称自考功罢归,杜门深省,作《春秋说》。
按本传称理宗初咨夔为考功员外郎,以忤史弥远,又言李全必为国患,为李知孝、梁成大所劾,镌秩家居者七年。
是书盖是时所作也。
又本传第称咨夔所著有《两汉诏令揽钞》、《春秋说》等书,而皆不载其卷数。
朱彝尊《经义考》引吴任臣之言云“止三卷”。
《永乐大典》载吴潜所作咨夔《行状》,则谓《春秋说》实三十卷。
今考是书,篇帙繁重,断非三卷所能尽。
潜与咨夔同官相契,当亲见其手定之本。
任臣所言,盖後来传闻之误耳。
其书议论明鬯,而考据事势,推勘情伪,尤多前人所未发。
如以书“公子友如陈”为著季氏专鲁之始,以晋侯执曹伯负刍而不为曹立君正为异日归之之地,以书“大昌间”为季氏示威於众以胁国人,皆得笔削微意。
惟谓庆父出奔为季友故纵,谓刘子、单子以王猛入王城为不知有君,颇有纰缪。
然弃短取长,其卓然可传者,不能没也。
今《两汉诏令》等书久已散佚,此书亦无传本,惟《永乐大典》尚多载其文。
谨裒辑编次,正讹舛,仍分为三十卷,以还旧观。
至《春秋经》文,三《传》各有异同。
今咨夔原本,《经》文已不可见,就其所说推之,知其大概多从《左氏》,而间亦参取於《公》、《》。
今并加案语,附识其下。
又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原本已佚,而他家经解又绝无徵引,无从葺补,今亦姑阙之焉。
△《春秋经筌》·十六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宋赵鹏飞撰。
鹏飞字企明,号木讷,绵州人。
其意以说经者拘泥三《传》,各护师说,多失圣人本旨,故为此书,主於据《经》解《经》。
其《自序》曰:“学者当以无《传》明《春秋》,不可以有《传》求《春秋》。
无《传》以前,其旨安在,当默与心会矣。”
又曰:“三《传》固不足据,然公吾心而评之,亦有时得圣意者。”
夫三《传》去古未远,学有所受。
其间经师衍说,渐失本意者,固亦有之。
然必一举而刊除,则《春秋》所书之人,无以核其事;所书之事,无以核其人。
即以开卷一两事论之。
元年春王正月,不书即位,其失在夫妇嫡庶之间。
苟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不能知声子、仲子事也。
郑伯克段于鄢,不言段为何人,其失在母子兄弟之际。
苟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亦不能知为武姜子、庄公弟也。
然则舍《传》言《经》,谈何容易!啖助、赵匡攻驳三《传》,已开异说之萌。
至孙复而全弃旧文,遂贻《春秋》家无穷之弊。
蔡B1条《铁围山丛谈》载鹿溪生黄氵允之说曰“今时为《春秋》者,不探圣人之志,逐《传》则论鲁三桓、郑七穆,穷《经》则会计书甲子者若干、书侵书伐凡几”云云。
氵允从学於陈、黄庭坚,其授受尚有渊源,而持论业已如此。
盖皆沿复之说也。
鹏飞此书,亦复之流派。
其最陋者,至谓《经》书成风,不知为庄公之妾、僖公之妾,付之阙疑。
张尚瑗《三传折诸》,讥其臆解谈经,不知《左氏》有成风事季友而属僖公之事,不值一噱。
颇为切中其病。
然复好持苛论,鹏飞则颇欲原情,其平允之处亦不可废。
寸有所长,存备一说可矣。
△《春秋或问》·二十卷、附《春秋五论》·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吕大圭撰。
大圭字圭叔,号朴乡,南安人。
淳七年进士。
官至朝散大夫,行尚书吏部员外郎,兼国子编修、实录检讨官、崇政殿说书,出知兴化军。
尝撰《春秋集传》,今已散佚。
此《或问》二十卷,即申明《集传》之意也。
大旨於三《传》之中多主《左氏》、《梁》,而深排《公羊》。
於何休《解诂》,斥之尤力。
考三《传》之中,事迹莫备於《左氏》,义理莫精於《梁》。
惟《公羊》杂出众师,时多偏驳。
何休《解诂》,牵合谶纬,穿凿尤多。
大圭所论,於三家得失,实属不诬。
视诸家之弃《传》谈《经》,固迥然有别。
所著五《论》,一曰《论夫子作春秋》,二曰《辨日月褒贬之例》,三曰《特笔》,四曰《论三传所长所短》,五曰《世变》。
程端学尝称五《论》明白正大,而所引《春秋》事,时与《经》意不合。
今考《或问》之中,与《经》意亦颇有出入,大概长於持论而短於考实。
然大圭後於德初由兴化迁知漳州,未行而元兵至。
沿海都制置蒲寿庚举城降,大圭抗节遇害。
其立身本末,皎然千古,可谓深知《春秋》之义。
其书所谓明分义,正名实,著几微,为圣人之特笔者,侃侃推论,大义凛然,足以维纲常而卫名教,又不能以章句之学锱铢绳之矣。
△《春秋详说》·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家铉翁撰。
铉翁号则堂,以荫补官。
後赐进士出身,官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书末有龚肃《跋》曰:“至元丙子宋亡,以则堂先生归,置诸瀛州者十年,成此书。
自瀛寄宣,托於其友潘公从大藏之。”
今考《宋史》本传,称铉翁在河间,以《春秋》教授弟子。
河间即瀛州也。
又铉翁《则堂集》中有为其弟所作《志堂说》,称:“余自燕以来瀛,卒《春秋》旧业,成《集传》三十卷。”
篇末题“甲申正望”。
甲申为至元二十一年,上距宋亡凡十年。
与肃《跋》十年之说合。
下距元贞元年赐号放归复十年。
与肃《跋》成书於瀛之说亦合。
惟铉翁自称《集传》,而此曰《详说》,或後又改名欤?其说以《春秋》主乎垂法,不主乎记事。
其或详或略,或书或不书,大率皆抑扬予夺之所系。
要当探得圣人心法所寓,然後参稽众说而求其是。
故其论平正通达,非孙复、胡安国诸人务为刻酷者所能及。
其在河间作《假馆诗》云:“平生著书苦不多,可传者见之《春秋》与《周易》。”
盖亦确然自信者。
今惟此书存,其《周易》则不可考矣。
△《读春秋编》·十二卷(内府藏本)
宋陈深撰。
深字子微,平江人。
尝题所居曰清全斋,因以为号。
朱彝尊《经义考》引卢熊《苏州志》,称深生於宋。
宋亡,笃志古学,闭门著书。
天历间奎章阁臣以能书荐,潜匿不出。
考郑玄《侨吴集》有深次子植《墓志》。
据其所称,植以至正二十二年卒,年七十。
则植生於至元三十年癸巳。
又自称长於植一年,少於深三十馀年。
则深之生当在开庆、景定间。
宋亡之时,仅及弱冠,故至天历间尚存也。
所著有《读易编》、《读诗编》,今并未见。
惟此书仅存。
其说大抵以胡氏为宗,而兼采《左氏》。
盖左氏身为鲁史,言必有据,非公羊、梁传闻疑似者比。
自宋人喜以空言说《春秋》,遂并其事实而疑之,几於束诸高阁。
深所推阐,虽别无新异之见,而独能考据事实,不为虚╂恃气、废《传》求《经》之高论。
可谓笃实君子,未可以平近忽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