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卷一百六十三·集部十六○别集类十六
△《四六标准》·四十卷(内府藏本)
宋李刘撰。
明孙翼笺释。
刘字公甫,崇仁人。
嘉定七年进士。
历官宝章阁待制。
翼有《橘山四六笺注》,已著录。
刘平生无他事可述,惟以俪语为专门。
所著《类稿》、《续类稿》、《梅亭四六》,今皆未见。
此本乃其门人罗逢吉所编。
以刘初年馆何异家,及在湖南、蜀中所作汇为一集。
题曰“标准”,盖门弟子尊师之词也。
凡分七十一目,共一千九十六首。
自六代以来,笺启即多骈偶。
然其时文体皆然,非以是别为一格也。
至宋而岁时通候、仕宦迁除、吉凶庆吊,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
其启必以四六。
遂於四六之内别有专门。
南渡之始,古法犹存。
孙觌、汪藻诸人,名篇不乏。
迨刘晚出,惟以流丽稳贴为宗,无复前人之典重。
沿波不返,遂变为类书之外编、公牍之副本,而冗滥极矣。
然刘之所作,颇为隶事亲切,措词明畅。
在彼法之中,犹为寸有所长。
故旧本流传,至今犹在。
录而存之,见文章之中有此一体为别派,别派之中有此一人为名家,亦足以观风会之升降也。
至翼之注,芜杂特甚,然亦有足备考证者。
旧本所载,亦姑附存焉。
△《窗集》·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陈耆卿撰。
耆卿有《赤城志》,已著录。
考吴子良《荆溪林下偶谈》云:“叶汲引後进,以文字之传,未有所属。
晚得耆卿,即倾倒付属之。
时士论犹未厌,举《东坡太息》一篇为证,谓他日终当论定。
其後才十数年,世上文字,日益衰落,而耆卿卓然为学者所宗。”
又云:“耆卿四六,理趣深而光焰长。
以文人之笔藻,立儒者之典型。
合欧、苏、王为一家,深叹赏之。”
核以所作耆卿集序,称许甚至,知子良所言为不诬。
谢铎《赤城新志》,亦称其文疆埸甚宽,而步武甚的。
惟车若水为耆卿弟子,所著《脚气集》则曰:“予登窗先生门,方逾弱冠。
荆溪吴明辅(案明辅即吴子良字)先从窗,已登科,相与作为新样古文。
每一篇出,交相谀佞,以为文章有格。
归呈先祖,乃不悦。
私意谓先祖八十有馀,必是老拙,晓不得文字。
顾首顾尾,有间有架,且造语俊爽,皆与老拙不合也。
既而先祖与窗皆即世,吾始思六经不如此,韩文不如此,欧苏不如此,始知其非”云云。
其持论独异。
今观其集,虽当南渡後文体衰弱之馀,未能尽除积习,然其纵横驰骤,而一归之於法度。
实有氵颢气行乎其间,非单缓之音所可比,宜其与代兴矣。
《读书附志》载所著《窗初集》三十卷、《续集》三十八卷。
《宋史·艺文志》、马端临《经籍考》已不著录。
世亦久无传本。
今从《永乐大典》中采掇荟萃,共得文一百三十一篇、诗三十八篇、词四篇。
中如《林下偶谈》所称《代谢希孟上钱相启》、《游仲鸿谥议》之类,均已亡阙。
盖所存仅十之一二矣。
谨正讹舛,录为十卷,俾不终就湮没。
其叶、吴子良序跋及耆卿自序,仍录置前後,庶有以考见其大略焉。
△《友林乙稿》·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史弥宁撰。
弥宁字安卿,鄞县人。
丞相浩之从子也。
嘉定中以国子舍生莅春坊事,带ト门宣赞舍人,知邵阳。
《宋史》无传,其集亦不见於《艺文志》。
此本犹宋时旧刊,楷法颇为工致。
凡录诗一百七十首,前有原序一篇,自称其名曰域。
大略谓浩帅闽时,以庠序诸生最沐称赏。
後四十年,得见弥宁於湘南,因掇拾友林诗稿,命工锓之。
而序末旧阙一翻,失去题署年月,不知其姓为谁。
以词意推之,盖作於弥宁知邵阳时也。
集中近体诗居多。
其《诗禅》一首云:“诗家活法类禅机,悟处工夫谁得知。
寻著这些关戾子,国风雅颂不难追。”
观其持论,似亦以妙悟为宗,与严羽之说相近。
然命意遣词,务取鲜新,乃往往伤於纤仄,无所谓镜花水月之意。
则所谓妙悟者,特一韵之奇、一字之巧而已。
特其点缀映媚,时亦清警,沙中金屑,要不可谓之非宝。
固亦不妨录其一长云尔。
△《方壶存稿》·八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宋汪莘撰。
莘字叔耕,休宁人。
嘉定间以布衣上封事。
不用,退而筑室柳溪之上,囿以方渠,自号方壶居士。
与朱子颇相善。
然集首《辞晦庵朱侍讲书》,反覆以调和两宫责望朱子。
至称建明稍缓,非特不能为天下学道者之地,亦不能为後世学道者之地。
其言剀切耿直,相规以善。
非依草附木,苟邀奖借者比。
朱子答书,今佚不传。
而集中别有与莘两书。
其一书颇以好论说、喜文章为戒,亦深以道义相切靡刂,或病其前书太直欤!是编第一卷为书、辨、序、说、颂,第二为赋、歌行,第三卷至第七卷为古、今体诗,第八卷为诗馀。
附录李以申所撰传及交游往来书。
前有程必、孙嵘叟、王应麟三序。
後有宇文十朋、史唐卿、刘次皋、汪循四跋。
考所附徐谊书,称移牒州县,使书吏录其著述。
刘次皋跋又称莘出示诗稿三编。
则莘本有自编之集。
宇文十朋跋称曰《柳塘集》,盖其初名也。
汪循跋乃称先生著述多不存,存者此耳,故谓之《存稿》。
裔孙灿、尚和、孝海辑而传之。
则此本为灿等所重编,非其旧矣。
观孙嵘叟序作於咸淳辛未,已称所上三疏不可见。
则循跋所谓著述多不存者信也。
集中诸文,皆排宕有奇气。
诗源出李白,而天姿高秀不及之,故往往落卢仝蹊径。
虽非中声,要亦不俗。
诗馀前有自序,称所爱者苏轼、朱希真、辛弃疾三人,谓之词家三变。
故所作稍近粗豪。
其中《水调歌头》二首,至以《持志存心》为题,则自有诗馀,从无此例。
苟欲讲学,何不竟作语录乎!
△《铁庵集》·三十七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方大琮撰。
大琮字德润,号壶山,莆田人。
开禧元年省试第三人。
除右正言,疏论天下大势,复言理乱安危之要。
迁起居舍人,兼实录院检讨官,奉祠去职。
寻改集英殿修撰,知广州。
调知隆兴。
卒谥忠惠。
《宋史》无传。
其事迹略见《福建通志》中。
今按周密《齐东野语》,称闽漕方大琮与王瞿轩友善,而集中亦有将乡漕之命语。
则尝官福建转运使。
又集首原题宋宝章阁直学士。
则不终於集英修撰。
盖《通志》所纪,历官犹未备也。
《宋季三朝政要》载:“理宗端平三年,大琮为右正言,上疏极论济王之冤。
侍御史蒋岘劾其鼓扇异端,与王逸、刘克庄同日去国。”
盖亦謇谔敢言之士。
故其奏疏多能疏通畅达,切中时弊。
经义亦颇有可观。
虽文格稍涉平衍,而要非游谈无根也。
原集久佚,此本乃其族孙良永、良节等辑编成。
盖散亡之馀,已非全帙矣。
△《壶山四六》·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
考南宋文士号壶山者有四。
其一为宋自逊,字谦父。
方回《瀛奎律髓》所谓谒贾似道获楮币二十万以造华居者也。
其一为徐师仁,字存圣。
所著有《壶山集》七十卷,见於《续文献通考》中。
其一为黄士毅,字子洪。
自莆徙吴,不忘故乡,因号壶山。
从学朱子,尝编类其语录以行世者。
其一则方大琮也。
四人之中,师仁事迹已无考。
自逊为江湖游客,未尝仕宦。
士毅则藉承师荫,列名道学,亦非显官。
惟大琮曾任闽漕,而此集第一首即《除福建漕谢乔平章启》。
其中所云“竟坐非宜言之诛,当伏不可赦之罪”者,亦与大琮疏论济王被斥事迹相符。
似当为大琮所作。
第今所传大琮《铁庵集》,为其族孙良永等所编,取入四六启六十四首,多不与此相同。
而此本所收八十馀首,其数转浮於本集。
良永等既加搜辑,不应疏脱如是,其偶未见此本耶?以其属对亲切,工於剪裁,当南宋骈体之中,尚为佳手。
疑以传疑,姑附录於《铁庵集》後,以备参考云尔。
△《默斋遗稿》·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游九言撰。
九言字诚之,建阳人。
由古田尉知光化县,充荆鄂宣武参谋官。
端平中,特赠直龙图阁,谥文靖。
其集《宋史·艺文志》不著录。
此本为浙江鲍氏知不足斋所藏。
凡诗一卷、文一卷。
厉鹗《宋诗纪事》录九言诗四首,其前二首即采之此集。
然所载《金陵野外废寺》一首云:“池塘淡日蒹葭冷,篱落西风橘柚黄。”
此本“淡日”作“淡月”,“橘柚黄”作“橘柚香”。
《听郑三弹双韵子歌》一首云:“眼前犹听旧歌词。”
此本作“眼中犹有汉威仪”。
均字句小异。
盖传写者不一本也。
其馀《美人倚楼图》一首、《溪上》一首,则均为集中所不载,鹗从《诗家鼎脔》录入。
而此本之末,鲍氏又从刘大彬《茅山志》补录词三首,从曹学《宋诗选》及《李诗系》诸书补录诗六首。
疑此本亦由掇拾而成,故搜采有所未及欤。
其诗格不甚高,而时有晚唐遗韵,不涉於生硬杈桠。
其《义灵庙迎享送神曲序》,记台州司户滕膺拒方腊之乱甚详,亦足以补史之阙也。
△《履斋遗集》·四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吴潜撰。
潜字毅夫,宣州宁国人。
嘉定十年进士第一。
官至参知政事、右丞相,兼枢密使。
进左丞相,封许国公。
後谪化州团练使,安置循州卒。
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集为明末宣城梅鼎祚所编。
凡诗一卷、诗馀一卷、杂文二卷。
盖裒辑而成,非其原本。
如诗馀中有《和吕居仁侍郎》一首,居仁即吕本中字,吕好问之子也。
为江西派中旧人,在南北宋之间。
宝四年,潜论鄂渚被兵事,称年将七十。
则其生当在孝宗之末,何由见本中而和之?则捃拾残,不免滥入他人之作。
本传载潜绍定四年有《论京城大火疏》,又有《豫畜人材疏》。
端平元年有《陈九事疏》。
为江西转运副使时有《奏造斗斛等十五事疏》。
知太平州时有《论急救襄阳疏》、《请分路取士疏》。
知镇江府时有《言边储防御十五事疏》。
为浙西制置使时有《申论防御江海疏》。
为吏部尚书时有《乞遴选近族疏》。
为左丞相时有《令朝臣各陈所见疏》、《论鄂州被兵疏》、《劾丁大全等疏》。
今皆不见集中。
则其散佚者尚多。
又如《题金陵乌衣园·满江红》词:“天一笑,满园罗绮,满城箫笛”句,乃用杜甫“每逢天一笑,复似物皆春”语。
甫则用《神异经》玉女投壶天为之笑事,本非僻书。
而鼎祚乃注“天”疑作“添”。
则其校雠亦多妄改。
然潜原集既佚,则收拾放佚,以存梗概,鼎祚亦不为无功矣。
潜诗颇平衍,兼多拙句。
求如《送何锡汝》五言律诗之通体浑成者,殆不多见。
其诗馀则激昂凄劲,兼而有之,在南宋不失为佳手。
杂文虽所存不多,其中如与史弥远诸书,论辨明晰,犹想见岳岳不挠之概。
是固不但其人品足重矣。
△《瞿轩集》·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王迈撰。
迈字实之,兴化军仙游人。
嘉定十年进士。
调南外睦宗院教授。
召试学士院,改通判漳州。
应诏直言,为台官所劾,削二秩。
淳中,知邵武军,予祠。
卒赠司农少卿。
事迹具《宋史》本传。
然考周密《癸辛杂识》有载迈为正字时事,而本传不言其为此官。
则史文亦有所阙略也。
迈所著文集,《宋史·艺文志》不著录。
惟明钱溥《秘阁书目》载有《瞿轩集》七册。
王圻《续文献通考》亦有《瞿轩集》二十卷。
是明代尚有传本。
今世所存只《瞿轩四六》一卷,皆启骈偶之作。
盖即从集中抄出别行,偶然独存者也。
今以《永乐大典》所载,兼采他书所引附益之,共得文一百七十一首、诗四百四十三首、诗馀五首,为一十六卷。
计其篇目,约略得十之七八矣。
迈少负才名,而史尤称其练达世务。
盖非徒以词藻见长者。
考其初以殿试第四人出佐长沙幕,刘克庄作诗送之,有“策好人争诵,名高士责全”之句,见於《後村集》中。
是当对策时已有伉直之目。
厥後历官所上封事,类多区别邪正,剖析时弊之言。
如《谏乔行简再相》及《祀雷雨应诏》诸篇,敷陈皆极剀切。
其於济王事,反覆规劝,更见拳拳忠爱之心。
《癸辛杂识》称迈因轮对追论史弥远擅权,词气过戆,帝以狂生目之。
迈後归里,遂自称“敕赐狂生”。
其事为本传所未载,亦足以见其气节。
今集中诸疏并存,尚可考见一二。
集中诗文亦多昌明俊伟,类其为人。
读者因其言而论其行,固不徒取其文辞之工矣。
△《东野农歌集》·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戴撰。
字景明,东野其自号也。
天台人。
石屏居士复古之从孙。
嘉定十二年登进士第。
授赣州法曹参军。
其自序有“效官秋浦”之语,则宝中又尝为池州幕僚。
不知其终於何职也。
其诗世有二本。
一为两淮所进,题曰《戴东野诗》,只一卷。
卷首又题曰《石屏诗集附录》。
盖本缀复古诗後以行者。
一为浙江所进,分为五卷。
其编次稍有条理,而诗视两淮本较少数篇。
今以浙江本为主,据两淮本增入诗十一首。
又据《宋诗抄》增入诗三首。
凡百有馀篇。
考卷内有宝改元癸丑修禊日自跋曰:“抖擞破囊凡百篇录之。”
则所自编不过此数,可以称足本矣。
少工吟咏,为复古所称,有“不学晚唐体,曾闻大雅音”之句。
今观所作五言,如“眼明千树底,春入数花中”、“秋床梧叶雨,晓袂竹林风”、“清池涵竹色,老树蚀藤阴”、“草润蛩声滑,松凉鹤梦清”,七言如“野水倒涵天影动,海平压雁行低”、“柳轻风寒忽暖,催花小雨湿还晴”。
格虽不高,而皆清婉可讽。
亦颇具石屏家法也。
△《敝帚稿略》·八卷(永乐大典本)
宋包恢撰。
恢字宏父,建昌人。
嘉定十三年进士。
历官刑部尚书,签书枢密院事。
封南城县侯。
以资政殿学士致仕。
卒赠少保,谥文肃。
《宋史》本传称恢诸父皆从朱子学,少时即闻心性之旨。
历官所至,破豪猾,去奸民,治蛊狱,课盆盐。
然於《贾似道传》又称似道行公田法时,恢知平江,督买民田,至以肉刑从事。
两传皆出托克托手,乃贤奸迥异。
盖《宋史》於道学诸人,例多褒美。
虽有恶迹,亦讳之不书。
而似道传中则偶忘刊削此事,故有是矛盾也。
恢平生不以文名,史传亦绝不及其著作。
惟元刘埙《隐居通议》有云:“恢以学文为时师表,平生为人作丰碑巨刻,每下笔辄汪洋放肆,根据义理,娓娓不穷。
盖其学力深厚,不可涯”云云。
独推重之甚至。
今观所作,大都疏通畅达,沛然有馀。
其奏诸篇,亦剀切详明,得敷奏之体。
虽附合权奸,不免负其所学。
置其人而论其文,固亦不失为儒者之言矣。
《隐居通议》又称恢“平生最疑《周礼》,以为非圣哲之书。
遂著书剖其非,号曰《周礼六官辨》。
景定壬戌,恢与刘克庄同侍缉熙殿,克庄奏之。
有诏宣取,欧圣弼为作进表。
虽所辨未当,而表则极佳”云云。
此事本传失载,而《六官辨》亦不在集中。
意其有别本单行,故未经收入欤?集为恢所自编。
《宋史·艺文志》、马氏《经籍考》皆未著录。
世亦别无传本,原目已不可考。
今从《永乐大典》采掇编辑,共得文七十馀首、诗八十馀首,为八卷。
而以恢自识及门人郑无妄书後附於末简。
尚略见是集之始末也。
△《清正存稿》·六卷、《附录》·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徐鹿卿撰。
鹿卿字德夫,号泉谷,丰城人。
嘉定十六年进士。
官至礼部侍郎,以华文阁待制致仕。
卒谥清正。
事迹具《宋史》本传。
其所著有《泉谷文集》、《奏议》、《讲议》、《盐楮议》、《政稿》、《历官对越集》诸书。
今俱散佚。
此本乃明万历中其十二世孙鉴巡按福建,於家乘中辑刊行者也。
鹿卿博通经史,居官廉约清峻,多惠政。
凡所建白,皆忠悃激发,不少隐讳。
今观是集,如都城火,则上封事言惑嬖宠、溺燕私、用小人三事;迁国子监主簿入对,则陈洗凡陋、昭劝惩等六事;为太府少卿入对,则言定国本、正纪纲、立规模诸事。
大抵真挚恳切,深中当时积弊。
刘克庄以董子之醇、贾生之通许之,虽标榜之词,不无稍过。
要其纯忠亮节,无愧古人,固非矫激以取名者所得而比拟矣。
△《寒松阁集》·三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宋詹初撰。
初字以元,休宁人。
始为县尉,以荐入太学为学录。
尝上《乞辨邪正疏》,忤韩胄,罢归。
所居曰流塘里,故其诗文名《流塘集》。
《宋史·艺文志》不载。
诸家书目亦不著录。
据其子阳跋,称旧有二十一卷,後毁於火。
阳於族人处乞得残本,归而藏之。
又有其十六世孙景凤、十七世孙璧二跋,称嘉靖戊午,景凤等始锓於木。
因其读书之处,改名曰《寒松阁集》。
分为三卷。
首卷《翼学》十篇,述学问大旨。
又《序经》二篇,《序论语》上下篇,义如《易序卦》之例。
次卷为目录五十五条,分上、下二篇。
三卷为古今体诗四十九首,又附以往来书简。
末有宋饶鲁、李士英及明嘉靖间田恬等跋。
据璧跋,是集之刻共四十一版。
此本版数相符,盖从刻本影抄也。
核其立言大旨,如与詹体仁论道,体仁摘其《咏水》诗“野人见清不见水,却道无水亦无清”之句,深以为疑。
盖不免稍涉於禅。
至《翼学·大道章》所言器理有无之旨,目录第一条所言知止运用二段工夫之说,则又皆力辟释、老。
观其目录载“或问:‘尊德性,道问学,朱子本来自全。
陆子前面,只尊德性一边,因朱子方走道问学。
’曰:‘此非学者所可轻议。
’”则所学实介於朱、陆之间,似明代调停之说。
其书晚出,真伪盖不可知。
然景凤作《詹氏小辨》,其言驳杂恣肆,殊无忌惮。
而此集议论颇醇谨,殊不类景凤所为。
疑以传疑,姑以其言有可取而录之。
其所自来,存而不论可矣。
厉鹗《宋诗纪事》所录初诗,即据此本,盖亦未敢确指其赝。
惟其字曰“以元”,鹗书乃作“子元”,与原跋不合。
名字世系,其子孙所述未必误。
鹗书盖传刻之讹也。
△《沧浪集》·二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严羽撰。
羽字仪卿,一字丹邱,邵武人。
自号沧浪逋客。
与严仁、严参齐名,世号三严。
今仁与参诗集无传。
惟羽集在。
其《沧浪诗话》有曰:“论诗如论禅。
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
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也。
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
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
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
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古人之诗也”云云。
其平生大旨,具在於是。
考《困学纪闻》载唐戴叔伦语,谓“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即”。
司空图《诗品》有“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
其《与李秀才书》又有“梅止於酸,盐止於咸,而味在酸咸之外”语。
盖推阐叔伦之意。
羽之持论又源於图。
特图列二十四品,不名一格。
羽则专主於妙远。
故其所自为诗,独任性灵,扫除美刺。
清音独远,切响遂稀。
五言如“一径入松雪,数峰生暮寒”。
七言如“空林木落长疑雨,别浦风多欲上潮”、“洞庭旅雁春归尽,瓜步寒潮夜落迟”。
皆志在天宝以前,而格实不能超大历之上。
由其持“诗有别才,不关於学。
诗有别趣,不关於理”之说。
说止能摹王、孟之馀响,不能追李、杜之巨观也。
李东阳《怀麓堂诗话》曰:“严沧浪所论超离尘俗,真若有所自得。
反覆譬说,未尝有失。
顾其所自为作,徒得唐人体面,而亦少超拔警策之处。
予尝谓识得十分,只做得八九分。
其一二分乃拘於才力,其沧浪之谓乎”云云。
是犹徒知其病,未中其所以病矣。
其《诗话》一卷,旧本别行。
此本为明正德中淮阳胡仲器所编,置之诗集之前,作第一卷。
意在标明宗旨,殊乖体例。
今惟以诗二卷著录《别集类》。
其《诗话》别入《诗文评类》,以还其旧焉。
△《泠然斋集》·八卷(永乐大典本)
宋苏撰。
字召叟,山阴人。
右仆射颂之四世孙。
《宋史》颂传不详列其後裔,故始末无可考。
陈振孙《书录解题》有《泠然斋集》二十卷,亦久亡佚。
惟宋无名氏《诗家鼎脔》中尚存其二诗而已。
今从《永乐大典》所载采辑排比,共得诗八百五十馀篇,为八卷。
即诗中所自纪参互考之,知少时即从其祖游宦入蜀。
长而落拓走四方。
曾再入建康幕府。
其《书怀》诗有云:“昨蒙宗公置牙齿,事下丞相当审核。
驽才不堪驾十乘,爝火或可继残夕。”
则尝以荐得官,而终偃蹇不遇以老。
生平所与往来唱和者,如辛弃疾、刘过、王冉、潘圣、赵师秀、周文璞、姜夔、葛天民等,皆一时知名士。
集中又有《送陆游赴修史之命》诗云:“弟子重先生,角以至斯。
文章起婴慕,德行随萧规。”
是本从学於游,诗法流传,渊源有自。
故其所作皆能钅刻淬炼,自出清新,在江湖诗派之中可谓卓然特出。
其《金陵杂咏》多至二百首,尤为出奇无穷。
周文璞为作跋,以刘禹锡、杜牧、王安石比之。
虽称许不免过情,要其才力富赡,实亦一时之秀也。
惜其原集久湮,录宋诗者至不能举其姓名。
其《免姜夔》一诗,元陆友仁《砚北杂志》引之,以为苏石所作。
近时厉鹗作《宋诗纪事》,遂分苏、苏石为两人。
今考是诗,犹在集中。
殆必原书题作“苏召叟”,传写者脱去“叟”字,又误“召”为“石”,遂致辗转沿讹,莫能是正。
倘非集本复出,竟无由订定其纰缪。
则晦而复著,亦可云之至幸矣。
△《可斋杂稿》·三十四卷、《续稿》·八卷、《续稿後》·十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李曾伯撰。
曾伯字长孺,覃怀人。
丞相邦彦之孙。
南渡後流寓嘉兴。
邦彦庸材具位,时有浪子之称。
而曾伯则能以事功显。
由著作郎两分漕节,七开大阃。
通知兵事,所至皆有实绩。
後官至观文殿学士,为南渡以後名臣。
集中多奏疏、表状之文,大抵深明时势,究悉物情,多可以见诸施用。
惟诗词才气纵横,颇不入格。
要亦戛戛异人,不屑拾慧牙後。
其《杂稿》编於淳壬子。
《续稿》编於宝甲寅。
《续稿後》不著年月,不知编於何时,皆有曾伯自序。
其子杓尝汇三稿刻之荆州。
湖北仓使刘{甄}。
又刻之武陵。
咸淳庚午,书肆又为小本刊行,其序即杓所作。
盖其人其文,并为当时所重,故流传之广如是也。
然三稿皆各自为编,至元《嘉禾志》始称为《可斋类稿》。
盖後人合而名之,殊非宋刻之旧。
今仍标三集之本名,从其朔焉。
△《後村集》·五十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宋刘克庄撰。
克庄字潜夫,莆田人。
以荫入仕,官至龙图阁直学士。
谥文定。
克庄初受业真德秀,而晚节不终。
年八十,乃失身於贾似道。
王士祯《蚕尾集》有是集跋,称其论扬雄作《剧秦美新》及作《元后诔》,蔡邕代作《群臣上表》,又论阮籍晚作《劝进表》,皆词严义正。
然其《贺贾相启》、《贺贾太师复相启》、《再贺平章启》,谀词谄语,连章累牍,蹈雄、邕之覆辙而不自觉。
今检是集,士祯所举诸联,其指摘一一不谬。
较陆游《南园》二记犹存规戒之旨者,抑又甚焉。
则其从事讲学,特假借以为名高耳。
不必以德秀之故,遂从而为之词也。
其诗派近杨万里,大抵词病质俚,意伤浅露。
故方回作《瀛奎律髓》,极不满之。
王士祯《池北偶谈》亦论其诗与四六皆好用本朝故事,与王义山《稼村集》同讥。
然其清新独到之处,要亦未可尽废。
《瀛奎律髓》载其《十老》诗,最为俗格。
今《南岳第二稿》惟存三首,而佚其七。
则此集亦尝经删定,非苟存矣。
文体雅洁,较胜其诗。
题跋诸篇,尤为独擅。
盖南宋末年,江湖一派盛行,诗则汨於时趋,文则未失旧格也。
坊本所刻诗十六卷,诗话、诗馀各一卷。
毛晋《津逮秘书》又刻其题跋二卷。
而他作并阙。
此为传抄足本。
前有淳九年林希逸序。
较坊刻多文集三十卷,诗话亦较多後集二卷,盖犹从旧刻缮录云。
△《涧泉集》·二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韩氵虎撰。
氵虎有《涧泉日记》,已著录。
此其诗集也。
氵虎诗稍不逮其父,而渊源家学,故非徒作。
同时赵蕃号章泉,有诗名,与氵虎并称曰“二泉”。
李[B193]《端平诗隽序》所谓“章涧二泉先生”,方回诗所谓“上饶有二泉”者,即指蕃与氵虎也。
然其集世罕传本。
《文献通考》、《宋史·艺文志》皆不著录。
方回《瀛奎律髓》绝推重之,有“世言韩涧泉名下固无虚士”之语。
尤称其“人家寒食常晴日,野老春游近午天”之句。
而所录氵虎作,亦属寥寥。
又戴复古免氵虎诗有“三篇遗稿在,当并史书传”句。
复古自注称:“氵虎临终作三诗。”
近厉鹗辑《宋诗纪事》,采摭极博,乃仅载《所以商山人》、《所以桃源人》二首,而《所以鹿门人》一首佚焉。
则氵虎之诗文湮没已久。
今检《永乐大典》所载,凡得诗二千四百馀首、词七十九首,编为二十卷。
又得制词一首、铭二首,亦并附焉。
而《所以鹿门人》一篇终不可见。
知所佚者尚多。
然较诸书所载仅得残章断句者,已可谓富有矣。
观氵虎所撰《涧泉日记》,於文章所得颇深。
又制行清高,恬於荣利,一意以吟咏为事。
平生精力,具在於斯。
故虽残阙之馀,所存仍如是之夥也。
△《矩山存稿》·五卷(衍圣公孔昭焕家藏本)
宋徐经孙撰。
经孙字仲立,初名子柔,丰城人。
宝庆二年进士。
授浏阳主簿。
历官刑部侍郎、太子詹事,拜翰林学士,知制诰。
以忤贾似道罢归。
闲居十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文惠。
事迹具《宋史》本传。
经孙家在洪、抚之间,有山方正,因号曰矩山,并以名集。
前後无序跋,惟附录刘克庄赠其先人文集序一篇。
殆传写佚脱欤。
经孙以伉直自许,立朝大节,多有可称。
熊朋来铭其墓有云:“是在乌台而不畏权贵者,是在鸾台而不畏近侍者。”
其丰裁严正,可以想见。
文章则非所注意。
故往往直抒胸臆,不复以研炼为长。
然其理明辞达,亦殊有汪洋浩瀚之致。
至於奏疏诸篇,或指陈时弊,或弹劾权奸,皆敷陈剀切,辞旨凛然,尤想见正笏垂绅气象。
虽谓之独得雄直气,发为古文章可也。
惟诗笔俚浅,实非所长。
其留於今日,盖以其人而传之,为全集琬琰之藉可矣。
△《雪窗集》·二卷、附录一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孙梦观撰。
梦观字守叔,号雪窗,慈人。
宝庆二年进士。
官至吏部侍郎。
後求外补,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
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编乃明嘉靖间其裔孙应奎所校刊。
有刘教後序云:“集凡二卷,曰《奏议》,曰《故事》。”
其志赞诔文为附录一卷。
故事者,徵引古书於前,而附列议论於後。
更番进御,因事纳规。
同时李曾伯集亦尝载之。
盖当时体制如是也。
其奏议自嘉熙庚子以迄宝丙辰,正宋政极坏之时。
所言皆切直激昂,洞达时务。
如谓理宗能容直言而不能用。
又谓士大夫有宽厚之虚名,非国之福。
尤切中宋末之弊。
视当时迂腐儒生,高谈三代,衣冠而拯焚溺者,固不可同日而语矣。